李志傑／竹籬後的誣陷

那時我還是個懵懂無知的初中生，有天巷口搬來一個起早摸黑的大個子，他家養了隻小狗，大頭小耳、胖得五官全擠在一塊，醜得滿可愛的，我滿心歡喜，想和牠親近。可是，這小狗責任心強得有點可怕，不管誰靠近那道竹籬，甚至跟牠毫不相干的聲響，都會露出牙齦，拚命狂吠。主人出面喝斥牠，牠反倒仗著人勢，更加囂張。

從此，街坊鄰居走路儘量靠邊，誰都怕小狗鍊子沒拴好，一口氣鑽出來。送報小哥更是人還沒到跟前，遠遠就將報紙扔了過去。然而，後來差點要了這隻小狗命的，卻不是因為牠真咬了人，而是我。

炎熱的周末午後，鼾聲在鄰里間此消彼長。一道腳踏車鍊條聲吸引了小狗的注意力，牠豎立身子，小爪子在水泥地上抓得沙沙作響，展現出保衛家園的戰鬥精神。我一驚，忙抬腳，但小狗後腿一蹬，立即就撲了上來－－可是，牠忘了脖子上的鍊子，鍊子一緊，瞬間勒得牠在空中翻了個跟斗，摔了下來。牠吭吭直吐白沫，淚眼汪汪喘著氣，可依然不忘朝著我狂吠。

我看看四下無人，當機有了個「好主意」。悄悄靠過去，壓低嗓子，衝著牠也是一陣嗚嗚亂吼；這小東西哪禁得起如此挑釁，愣著頭就往前衝，然後再次被勒得動彈不得。我一笑，騎遠了，氣呼呼的狂吠聲，一直伴隨到無人的巷尾。

愈想愈樂，我決定再鬧牠一回。然而，這趟離竹籬還有段距離，不知怎麼遠遠地就有嗷嗷哀號聲傳來。我警覺地捏著煞車慢慢滑行……眼前的那一幕讓我驚愣不已，渾身一顫。

那個睡眼惺忪的大個子，赤著腳、頭髮蓬亂，正瘋了似地舞著竹條，狠狠往小狗身上抽。

這麼多年過了，至今我仍餘悸猶存。偶爾經過鄉下的竹籬或遇見相似的小狗，那嘶啞號叫、渾身血淋淋的影像，立即排山倒海而來。最甩不開的還有牠哀怨的眼神，總使我久久無法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