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少女拉拉/純純回家

那天晚上約了純純跑步。原本只是想把煩悶的心情跑掉,卻聽見她的故事。

初識純純,是在視障跑團。她來當志工,學習如何帶領視障者跑步,經過訓練後,順利成為陪跑員。幾次團練,跟純純熟了。

我說起自己參加的寫作班作業主題與「家」有關,我不知該從哪裡下筆完成文章。她聽了,沉默一會兒,說起自己的事。

優秀的純純,台大畢業,是留德的博士。學成後,到美國繼續研究工作,十年前放棄學術生涯,毅然回國進入企業。

「妳怎麼會想回家?一般人在國外待得不錯就不會回來了。」我發問。

「我爸跟妳問過一樣的問題,那時我在國外已經十年了,他也以為我不會回家。儘管負擔得起房子,可我沒打算安頓下來,說不上來,就覺得那不是家。」她答。

「進入美國實驗室第一天,老闆就告訴新人,如何順利拿到綠卡。其他人都野心勃勃,就我不同,老闆納悶我消極的態度。」純純似笑非笑地一邊說,一邊跑,期間不忘提醒我準備閃過其他跑者。

「或許,我沒那麼喜歡美國吧?美國很大,大到妳只能開車,生活才方便。平常自己煮比較省錢,去餐廳消費太高了。雖然薪水不差,但是稅很重。周末不是和朋友去酒吧,就是看大聯盟,不然NBA。有時候,我覺得自己跟大家的美國夢有那麼一點格格不入。」

純純繼續道:「有一年,爸媽帶著奶奶、家族其他親人到美國探望我,看著一大票人熱熱鬧鬧,老闆對我說,她懂了。可是,那時候的我不懂老闆到底懂了什麼。然後,有一天我開車到海邊放空,坐在岸邊,看著沒有盡頭的太平洋,不知為何腦中有個聲音出現:越過這片海,就是家了。隔一年,我得到了一個台灣業界的機會,於是辭掉實驗室的工作,接著我就在這裡了!」

「離開美國,妳後悔嗎?我的意思,妳現在開心嗎?每次跟妳跑步聊天,都覺得妳滿快樂的。」我不小心將話說得太快,連忙補充。我記得純純說過喜歡與視障的我們一起跑步,很單純,很滿足。而且,純純也會帶她的爸媽來,純爸有時也會陪視障朋友走路,一起同樂。

「我在這裡有妳們呀!回來幾年後,漸漸明白當時老闆懂了什麼。對了,還好妳上周日約我到河濱走十公里,不然,我就贏不了公司的健走比賽。」話語中,藏不住她的開心。

「等等跑完去吃冰喔,我請妳。」純純的語氣總是那麼溫柔。

秋天的夜晚,微風輕吹,偶爾聽見跑友互相問候與加油的聲音,跑在台大校園裡,已不像夏天那般悶熱。

純純帶著我,繼續跑著。那堅定的步伐,似乎驗證著,回家的決定是正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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