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zel／毛毛的史

在現代人的生活裡，寵物似乎是不可缺少的陪伴。我自己養了兩隻鸚鵡，我的父母和手足養了貓，其他親友家還有更多不同的毛茸茸成員，甚至我去拜訪的某些公司也養了寵物（員工看起來往往特別幸福）。現代人孩子生得少，對毛小孩的熱情直線上升，我簡直無法想像若生命裡沒有我的鸚鵡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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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個想法的我絕對不寂寞，而且不只二十一世紀的我們如此，中世紀的人也無法抗拒寵物的魔幻魅力。

以宗教角度來說，養寵物或許不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千百年前資源稀缺，多的是吃不飽穿不暖的窮人，貴婦爵爺懷裡的毛孩看在心懷慈悲的神職人員眼裡，難免有種「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的刺眼感。在教會邏輯裡，動物應該只能當「為人所使的牲畜」：養狗是為了保家護院、養貓是為了避免鼠患，純粹因為長得可愛就能吃飽？簡直罪大惡極！

有人說西方歷史實際上就是一部基督教發展史，教會的存在領導學識發展、掌控性別地位、造成多次宗教戰爭。扯到宗教，在歐洲就是「茲事體大」，但是現在終於輪到教會吃癟了：寵物們以大獲全勝的姿態活躍至今。國王們願意為了信仰獻出萬千軍隊，但不能要求他停止養狗；王后們願意每逢年節在修道院斷食誦經苦修，但沒人能逼她拋棄懷裡美麗的貓。

當然，在貴族們領略到毛孩樂趣之前，貓狗確實還屬於「機能型」動物，主要任務就是打獵捕鼠，最大的「職業優勢」只有每天鮮食吃到飽，若想睡在家裡的床上、窩在主人膝頭，可就想得太美了。

男人們恐怕是最先領略到寵物美妙的族群，因為古早時期打獵是相當熱門的貴族活動（參加的女士很少）。獵犬最初始的工作是衝進樹叢草堆，把動物趕出來，然後把主子射中的小獵物咬回來──但誰能抵擋人類的好朋友閃閃發亮的眼睛呢？儘管國王們不會失態地當眾抱起獵犬們熱吻一番，他們仍相當寵愛這群忠誠的打獵好夥伴，宮廷會有人專責養狗，還有人寫了專門的養狗說明書：狗該一天給兩次水，出去散步一兩次，最好能曬太陽，住在木頭蓋的通風狗屋，偶爾要梳毛；早晚各吃一餐，主食為肉湯泡著肉塊和麵包皮，不能太冷太燙以免嘔吐；要是生病應該加菜吃點肉末、奶油煎蛋或喝點羊奶。

養狗的僕人真是忙死了，更淒涼的是，他的食物搞不好還比不上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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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婦們很快也認識了狗，像哈巴狗這樣的小型犬開始登堂入室，有人去哪都抱著狗。她們搶先把教會的告誡扔到一邊，用寵愛小孩的方式養寵物，比方訂製昂貴的珠寶項圈，甚至也會有絲絨的小衣服。

至於貓，情況就複雜一點了。教會肯定更不喜歡貓，原因是他們認為動物存在的意義就是被人類馴養、服務於人類──只怕全體貓奴立刻就要大笑了（多麼無知！竟想馴服貓！）。貓的獨立性、我行我素使教會認為牠們是「撒旦的使者」，可惜教會連自己人都說服不了：儘管獵巫時期貓咪曾經遭到幾次無情的大屠殺，但那是人們在恐懼之下的荒唐之舉，平常在修道院裡依然經常可見貓咪四處走動，特別是那裡常有大量的學術研究、手抄書等靜態工作；比起吵鬧活潑的狗，靜靜陪伴的貓才是學者們最大的慰藉。修女們更是貓咪粉絲：在無止境的祈禱和紡紗刺繡當中，有什麼能比擼兩下貓更療癒的呢？最後教會只好把標準降到最低，拜託她們儘量別養太多隻，然後不准帶進教堂裡面就好。

除了貓狗之外，貴族的寵物更多元，例如我最愛的鳥類就是其中一個選擇。在早期，寵物鳥的功能和狗一樣，以獵鷹為主，通常是用來捕獵空中飛行的野味。領主們往往非常看重自己的獵鷹，因為其馴養難度極高、飼料成本極大（鮮肉），一頭好的獵鷹能代表主人的富有和生活品味。再不然領主還會養鴿子用以「飛鴿傳書」；只不過送信的工作難度很大，鴿子傷亡率不小，主人很少會想跟牠們培養深入的感情。

地理大發現之後，養鳥的風情驟變：羽毛鮮亮、叫聲悅耳還能學舌的鸚鵡立刻征服了各國宮廷，成為貴婦名媛最愛的「時尚配件」。由於鸚鵡都是「舶來品」，唯有最高貴的家族能擁有，一時間也成為最耀眼的炫富單品，就連請藝術家來畫像，主角們都甘願舉手端著可愛的鳥類一起擺姿勢。

貴族們的趣味還有更多，你也能看到他們養雪貂、松鼠、黃鼠狼、猴子等少見的寵物。許多君主們愛寵物愛得要死，普魯士腓特烈大帝的狗曾被敵軍綁架，他暴吼著：「他們綁架王室成員！」還派高級將領殺去談判。腓特烈也是第一個說出「狗是人類最好的朋友」一話的人。在國王心中，狗狗無條件的感情比善變的人心更可靠，這或許也解答了我們對寵物為何如此熱愛吧。

●本文作者為Podcast頻道《時間的女兒：八卦歷史》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