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瀞仁Jill／這麼努力的我，會不會只是在做白工？

我一直以為我在做白工。

從小到大，很多時候我都恨不得自己有那種可以拿出來表演的才能，像是唱歌、跳舞、彈鋼琴、做草編、烤蛋糕，或只是耳朵會動都好。偏偏我一項也沒有，連個性都不太適合在茶餘飯後表演；如果真要說才能的話，或許就是躲在房間裡、一個人對電腦寫文章吧。

聽起來遜爆了，事實上也是。

說起來我也不是不努力。出書的時候，我跨出舒適圈大概五百公里遠，不斷上各國通告、訪問、直播，連料理節目都去了。即使這麼用力，我不知道有誰聽到。類似的狀況，為了幫台灣募款，我花整整一個月的時間，只為準備七分鐘的簡報讓外國人知道台灣偏鄉的需求；我也曾抱病坐十幾個小時飛機，只為了讓國際會議上出現台灣。但說實在，這該不會只是我的一廂情願吧？

幾年前的耶誕節前夕，我去聽了一場演唱會。那是個台灣本土龐克樂團，小小的live house塞了一千多名聽眾。比起其他動輒幾萬人的巨蛋演唱會，那是個很親密的體驗。人滿為患的場地裡，大家熱烈地唱著、歌迷揮著很重的大旗、在合唱時搭起旁人的肩膀。主唱在舞台上喝著啤酒說：「我喜歡這樣，因為跟你們在一起，我才有辦法說心裡話。」冬天晚上的這場演唱會，讓我感動異常。這樣幾個人，用音樂表達自己的想法，一直堅持著，進而影響了一群人。或許他們YouTube點閱數永遠差韓流偶像團體兩位數，也不會開什麼全球巡迴演唱會，但他們有的卻是一群扎扎實實的、信念相同的人。

聽著台上的樂音、看著觀眾們純粹的笑容、偷瞄到旁人流下眼淚，我羨慕不已。我羨慕他們有辦法譜出感動人的旋律、用歌詞傳達自己的理念、站在舞台上真心演唱、用MV寫故事、透過這麼多管道造成影響力，我卻只能坐在電腦前寫文章。如果有個叫「影響力」的班級，我應該就是成績超爛，坐在垃圾桶旁邊那種邊緣人。如果可以有寫歌、跳舞、演戲的才能，同樣的努力程度，我大概更容易讓別人受到鼓勵、獲得陪伴，或讓世界變得美好。用文字費力寫半天沒用的時候，可能唱一首歌大家就懂了？

知名球評曾文誠（曾公）常提醒我們：「重點不是你做了多少事，而是影響多少人。」張雨生說：「真正的搖滾精神，是一直吸收好的，放在心裡沉澱，變成帶領人類往更好方向的東西。」看到這群演唱會的聽眾，我開始思考：或許不是每件事都是要用數量作為評量單位，會不會志趣相投、價值相同、向心力超強的一萬人，比淺層連結的五萬人更有影響力？會不會只要我用心寫出一些好的東西、努力說出好的話，也是某種程度的搖滾、可以把世界變成好一點的地方？就這樣安慰自己，好像就沒有那麼失落了。如果老天爺給我的武器是雙節棍，就不要想著別人的青龍偃月刀多厲害；如果是李安，就不一定要用比爾蓋茲的方式影響世界。

走出演唱會，雖然已經接近午夜，但心裡充滿能量。我好想把這些能量帶到很遠的地方、做很多幫助這塊土地的事情。儘管領域截然不同，彼此也不認識，但比起羨慕或不平，現在的我更多了一種慶幸。這塊土地上，有這麼多人用不同方式彼此幫忙、鼓勵著，真的太好了。

我一直覺得我在做白工，但這篇文章你看到了吧？那就好了，謝謝你。

●本文稿酬贊助《HOME RUNning》原創音樂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