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耀威／不需要擁抱

我與妹妹相差十五歲，因為年齡的差距，偶爾代表父母參加她的親子日時，她的同學會說：「妳爸爸好年輕喔。」一得知我的身分，立刻改口：「妳哥哥年紀好大啊！」十五歲的差距，實在是不太像爸爸，也不太像哥哥。

國中時妹妹出生，那時候經常幫媽媽帶她，可以說是從小抱到大。有陣子家裡不太順，我會在睡前跟她說些話彼此鼓勵，給她安全感。妹妹讀小學時，我已經出社會，當她遇到不開心的事，我也會給她擁抱，覺得擁抱能安撫一切。但那些時候，我一直以為是我在給妹妹力量。

彼此經歷一段不同的生活後，如今我跟妹妹住在一起，十五歲的差距依舊（當然啊！），只是一個四十好幾，一個三十出頭了。與家人生活在一起有各種課題，關心的過與不及，血緣的理所當然與不強人所難，至今還在學習。妹妹很喜歡養動物，有陣子家裡有烏龜與鳥，或許人類總是想太多，與動物相處，對她而言輕鬆很多。

有天我回到家，家裡安安靜靜的，不同於以往，好像少了點什麼。我在客廳看書，妹妹下班後我問她，怎麼沒聽到小鳥的聲音，她逕自上樓，拋下一句「死掉了」。我聽了心好痛，尾隨她跑上樓去，想要抱她，她用力推開我說：「我不想要這樣！」

這下我慌了，下樓後坐立難安，傳訊息給朋友；那個朋友分別與我和妹妹共事過，是一位能從生活雜務中整理出人生道理的大姊，她同時樂於透過人類圖為人指點迷津。她在電腦另一頭提取出我與妹妹的人類圖，對我說，妹妹是個擅長藉著獨處處理情緒的人，而我是很容易被別人情緒影響而過度放大的人，所以此時只需要讓自己平靜下來，不要因為自己的焦躁去影響妹妹。聽到這席話的我，好像被什麼給打醒，深呼吸並轉移注意，慢慢安穩下來。

接著幾天，我試著若無其事地與妹妹相處，唯獨因為知道她喜歡美食，約吃大餐的比例稍微提高。大概一個禮拜後，她主動問我想不想看小鳥的屍體，原來被她埋到家裡種的植物下面了。當下我立刻回她：「我才不要咧！」

這樣與家人間不需要擁抱的相處，是我四十幾歲後才學會的事。（後來還是有一起看一下鳥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