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惠昭／有時候花有時候鳥：蒐集五大當藥

五種當藥，你看過幾種？

就像問韓劇迷看過幾部盧熙京作家的劇，或問跑步控有無完成萬金石、太魯閣、台北以及田中馬，業餘看花人之間也存在著幾種模式的通關問候語，其中一種，便是想知道對方完成五大當藥沒？

當藥何許人也？當藥是一種植物，龍膽科當藥屬，又稱為獐牙菜屬，顧名思義，當藥當然是藥，據說日本當藥曾經名列民間健胃草藥。台灣則有五大當藥，巒大當藥之外，新店當藥、高山當藥、阿里山當藥，大漢山當藥，都是台灣特有種。

我從不關心藥或不藥，只想看到當藥本人，見識它們宛如雀斑的蜜標和毫不隱藏的蜜腺。多麼慷慨大方啊，當同類們都想盡辦法把蜜腺藏起來，只允許特定授粉者找到，當藥的蜜腺就大剌剌長在花瓣（花冠裂片）上，還沒破裂時，宛如彩色淚滴。

更重要的是，五大當藥各個美麗非凡，如夢似幻，像天上掉下的星星，光看圖片就會被美到哭，然後開始朝思暮想，想方設法探聽花之所在，跋山涉水排除萬難（誇飾法啦）走到它們面前說：我們終於相遇了。

新店當藥是我的第一種當藥，新店獅仔頭山登山口就有小小的保護區，後來又幾度遇見，在東眼山，在二格山，大鹿林道則是盛況空前，時斷時續差不多綿延有一公里吧，秋涼時節去，可以讓人數到昏頭轉向，以為自己發財了。

高山當藥和巒大當藥也算容易，合歡山上都有，第一次是無意中在滑雪山莊看到高山當藥，當時年紀小，不知它是一代巨星，後來老馬識途了，蒐羅到整條合歡山公路上的分布點。至於巒大，只要是夏日，陽光，箭竹林，隨便走隨便看到一大叢，花苞爆多但開花者戔戔。

大漢山當藥就真的有點難度了，我們千里迢迢（也是誇飾）去大漢山林道找它，基隆距離恆春半島已經夠遠，抵達登山口又是一段顛簸路，然後再爬一個多小時的上坡，終於看到花時，還必須與山間奔竄不止的疾風戰鬥，手指凍到發疼，帶回百分之九十模糊兮兮的照片，供養參拜。

大漢山當藥的一星期後，我在杉林溪公路拜訪苦雨中的阿里山當藥，不食人間煙火的清新，當藥拼圖終於完成。

這一世人我也沒什麼值得說的驕傲事蹟，讀書離離落落，跑馬拉松的半馬被拖回來，站在奇萊北峰下哭，兩腿發軟，但是，至少我看過台灣的五大當藥了。

作者簡介：

蘇惠昭，一個資深文字工作人。一個靠聽寫故事來豐富自己生命的人。中年後誤入花叢鳥林，努力拍攝ing。另有二十年養貓史，三十年煮飯史。2022年末出版採訪文集《守住角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