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編垚順／賭本買的是闔家歡樂

推筒子是一種規則極為簡單的牌戲，取麻將筒子和白皮花色，共四十張牌，莊家覆蓋洗牌，撥骰決定派牌順序，四方玩家每把各得兩張牌，三位閒家與莊家比點數，兩張牌點數相加取個位數，一翻兩瞪眼便決定輸贏。

我認為，推筒子的粗暴程度，和撲克牌一人抽一張比大沒什麼分別，即便有點數上道、閣樓下注等多重玩法，也只是增添幾分儀式感，勝負不由人，全憑運氣，毫無技術可言。

射龍門是用撲克牌進行的遊戲，眾玩家下底注後，莊家發給每人兩張牌，玩家看牌後決定下注金額，再發第三張牌，若第三張牌點數介於前兩張牌之間則勝，反之則負，但若與前兩張牌其中之一點數相同，即為「撞柱」，得賠注金之兩倍。

在我看來，射龍門雖然變化較多，在下注、記牌方面亦有技術施展之可能，但這款牌戲不像二十一點可以決定要不要叫牌，第三張牌就是一定會噴過來的十二碼點球，其粗暴殘忍程度，更甚推筒子。

光頭骰子是一種特殊道具。正常骰子是正六面體，六面皆有點數，分別為一至六點，且相對面點數和必為七。光頭骰子一樣是正六面體，僅一面有點數，其餘五面空白，一組六顆，分別為一至六點。

此款道具基本玩法，玩家底注或百、或千，輪流擲骰，依擲出點數取回幾十、幾百，當檯面注金單位低於擲出點數時，該玩家須再補足差額，例如玩家Ｋ擲出九點，檯面注金僅剩三十元，則Ｋ須補注六十元，如此進行，直至某位玩家擲出點數與檯面剩餘注金單位相同，得以清空檯面，則該回合結束。

依我所見，光頭骰子確有其技術施展空間，六顆骰子，因六面點數不同，重量不一，玩家握擲方式各有不同，或丟、或扔、或投、或撒，點數形成，關乎力道、角度、站姿等種種變因。然而，其技術層面較傾向物理運動，勝負關鍵，仍偏重運氣。

二十多年前一次農曆新年，我先後在推筒子、射龍門和光頭骰子這三個項目，輸掉共新台幣三千六百九十元整，春節假期尾聲，我向家人宣布，即日起，本人不再於過年期間參與任何現金賭局。次年，當真信守承諾，家人以為我輸不起……對，我真的輸不起，開什麼玩笑，一分一角，全都是血汗錢啊。

多年後，身為家族新成員之表弟媳問：「大哥怎麼都不玩？」我答：「戒賭了。」不料三姨竟在一旁大笑吐槽：「癮都沒有，談什麼戒賭？你大哥是沒賭膽啦。」

我眉頭一皺，面向三姨，雙手抱拳作揖，「何謂『賭膽』？請指教。」

三姨笑說：「賭膽取決於賭本，賭本應該是你『就算全都輸光，也不會感到心痛』的一筆錢，所以，賭本不是用來買贏買輸買翻本的，賭本買的，是參與。」

「照你的意思……我們去澳門賭場，買的是娛樂；過年在家裡打牌，買的是氣氛？」

「就說『小賭怡情』嘛，你看我們家人這麼愛玩，哪個在外面敗過家產了？」

這番話真是醍醐灌頂，我恍然大悟。於是那年我就上牌桌了，打了十六圈麻將，沒什麼輸贏。此後年年上桌，簡直是紅中發財，談笑間，籌碼灰飛煙滅，紅包清空，家人都笑我，早生華髮……喔，我現在這一頭白髮可不是輸錢輸怕嚇出來的，畢竟這賭本是用來買闔家歡樂的，我甘之如飴。

至於推筒子、射龍門和光頭骰子呢，我還是不玩啦，這三個項目實在是太過刺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