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柄富/禪,劍刃上事

林谷芳。(圖/本報記者潘俊宏攝影)
林谷芳。(圖/本報記者潘俊宏攝影)

2024年8月30日「星期五的月光曲」文學沙龍,由禪學家、同時也是音樂家的林谷芳,與詩人許悔之展開對談。詩人凌性傑為本場的主持人,開場他以自己今年八月中至東京博物館,參觀「神護寺──空海與真言密教的起源」特展之經驗,為本場對談揭開序幕。

高中時因為「有起必有落,有生必有死,欲求無死,不如無生」這樣的感思而開始習禪,林谷芳出入禪家與藝術界,寫下了《以相生心:佛教造像中的修行觀照》、《茶禪》等一系列的著作。凌性傑說道,在參觀「神護寺特展」時,他正是從林谷芳所寫的《以相生心》這本書中,得到了諸多美術與禪學上相關的提醒;而另一位與談人許悔之有一篇散文名叫〈原是一名抄經人〉,寫他面臨生死關頭,如何以抄經、書寫來安頓自己,也給了凌性傑強大的精神感染。在本月的「文學相對論」中,兩位作者的對話已讓讀者們收穫良多,今日的文學沙龍,更讓讀者朋友們能親臨現場,聽聞兩位作家親口分享自己與禪家、與佛教的不解之緣。

林谷芳先朗誦了〈禪武家〉,開頭他以總結日本佛教發展史的一段名句為引:「真言,皇室;天台,公卿;淨土,百姓;禪,武家」,簡介日本社會各階層與佛教不同宗派的親緣關係。當中,禪與武家的關聯尤其耐人尋味,禪,儘管在日本象徵侘寂、幽玄等美學,被廣泛引用於花道、茶道,但歸納起來,林谷芳說,禪的本質是武士。

〈禪武家〉正是一篇勾勒禪學、武士道精神如何密切相倚的文章。林谷芳的朗讀聲蕩氣迴腸,引領著聽眾們的想像,進入日本戰國時期,兩大軍神武田信玄與上杉謙信第一次正面交手的「川中島之戰」,就在一系列謀略與用兵的機巧之後,信玄與謙信兩人終於正面對決,林谷芳朗誦道,「據說謙信在一劍劈下時,同時祭出了一句禪語:『何謂劍刃上事?』……對此,信玄揮扇的同時應出了一句:『紅爐焰中雪一點!』」

林谷芳說明:「死生一事是武家的鍛鍊,而此一事,何止須視死如歸,更乃死生無別。」而禪,正是要打破世人於二分世界自限的慣性──離於兩邊,密契於中道真心,禪者之間,正是劍刃上事。

許悔之。(圖/本報記者潘俊宏攝影)

劍客禪、詩人禪,許悔之回應林谷芳,這也許是在說明禪門不共,但各有入處的道理。面對佛法的修行,他有感於自己偶爾精進、偶爾退轉,聽見林谷芳的朗讀,他也警醒自己:生死與禪,原來都是劍刃上事。許悔之回想,在童年時他一人騎著自行車,來到中壢的圓光寺,曾面對佛門心想,如果自己就住在這裡多好、多安靜;而現在雖依然留著頭髮,出家的心願偶爾也會浮現,曾與如常法師道過這個念頭,當時法師笑著回應他,許總經理你還是留在外面的世界,好好幫我們師父編書吧。講到這,許悔之冷不防打起廣告,他幫林谷芳老師編的幾本好書即將出版,要聽眾們多來支持,引起現場哈哈大笑。

最後,許悔之為眾人朗誦其詩作,當中一首〈跳蚤聽法〉,許悔之述說起自己少年時,父親病重在長庚醫院,他陪伴其側而第一次對生死有所體會。他背包裡總帶著一疊A4紙,為了抵禦痛苦而隨時書寫……「我有法喜,這世界只有我/吮過祢的寶血/我有法悲,因為我吸的是/這世界最後一滴淚」,教人動容的〈跳蚤聽法〉正是當時的作品,也成為他寫作生涯中最重要的轉捩點。

在一系列禪思與詩作的分享之後,主持人凌性傑引述《箭藝與禪心》書中的一句話為今晚作結:「箭,是自己射出去的;射好了不用高興,射壞了也不必難過。」什麼是真正的自在呢?三位藝術家的對談,精采而發人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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