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塔方寸‧新專欄登場】師人／阿娘的掌心開了花

文／師人

阿娘：「哎啊，我足多歲了，手卡憨慢。」

儘管掛在嘴邊說著，但每週仍是固定地拄著單拐出現，盡可能地跟上大家。

從醫院走入社區巷弄

長照2.0政策，近年來在政府的大力推動之下，使得大眾對健康議題的重視，從醫療院所的一端，延伸至鄰里巷弄間。高齡化社會下，比起身體病痛來臨後才開始對症下藥，若能在此之前，倡導預防醫學、健康促進的概念，是更為良善的。

於此，全臺遍地的社區據點漸趨普及，不同的空間內，教學相長的氛圍激盪著。台上，是走出白塔的醫療人員或身懷長才的專業人士；台下，是相揪逗陣的銀髮長輩，衷於學習、運動。各自家中緩緩步入據點，每週一次，互動熱鬧的所在。

巷弄裡的熱鬧

於板橋某處一樓大平房內，晨間不到九點，總會提早報到的阿公阿嬤，正在裡頭話家常，等著準時上課。我與夥伴在一邊準備課程材料的過程中，一邊與長輩們閒談著日常近況。

「阿娘！來哦！這裡有位子，緊來坐」。阿娘一手拿著拐杖，一手由陪同的外傭牽著，晨光灑落身上，在眾人的招呼聲中，別具焦點地邁入屋內。

她是一群銀髮人家口中的阿娘，民國十八年出生，迄今高齡。在平均七十歲的團體當中，亦屬最年長的一位。九十餘歲的身子，步履姍姍，卻自帶煥發容光。笑顏常開，是她給我的第一印象，也可能是這樣的緣故，視覺上看來，並不顯得蒼老，反而精神奕奕。

銀髮長輩們的學堂

每一週，我與蕭蕭老師、阿媛老師會精心籌備課程，讓阿公阿嬤能動也能靜，充實著晨間兩小時。前半段三十分鐘，是長輩也適合的有氧舞蹈、肌力運動或是椅子瑜珈，為的是心肺功能、肌耐力的強化與筋骨舒展。後半段，每週有著變化不同的主題課程，也是他們期盼，等著看我們在台上的花樣，帶領他們台下一同進行。在社區，我們推廣著園藝治療與芳香療法，普遍能引起他們的目光與興趣。設計成手工藝性質的課程，讓他們動手操作之餘，也能彼此協助與分享。另一方面，我們這群物理治療、職能治療的醫療人員，也在當中更親近銀髮們，自醫院走入社區。

阿娘是當中的好學份子，儘管某些運動的肢體動作對其來說稍顯吃力，她的動作也沒有因此停頓，即使只能坐在椅子上，也會完整地跟完一首歌的時間。看著她的賣力配合，也正好讓我們激勵其他長輩。「阿娘金認真耶！大家加油！動作跟上哦！」。

接著的課程，時而花材擺飾成卡片，時而自製簡易的精油乳液。而今日的主題，是將黏土形塑成一朵朵盛開的玫瑰。對於阿娘而言，將黏土揉成團狀、再分成片狀，將花瓣各自連接。諸多步驟，都考驗著她因老化影響的視力和雙手。

阿娘：「我目睭霧霧，手卡憨慢。我就慢慢來」。她心裡知道自己跟不上大家，但並不減她學習的意願，每一環節，踏實地、穩穩地隨著。在外傭的協助下，粉色與紅色的玫瑰，逐一成形。

年歲會在掌心留下紋痕，心上卻如夏花燦爛

活動進行中，會為他們的過程留影。走向阿娘的身旁，看著鮮豔的玫瑰，與阿娘的衣著氣質甚是搭配，肯定是要拍個幾張記錄一下。首先跟阿娘提議，先把兩株黏土玫瑰捧在手上，來個特寫。手一攤開，掌中的皮膚皺褶與玫瑰形成的對比，讓我第一眼就注意到。回過神才想到：「阿娘也九十多了，還願意常常來社區一起參加活動，不論動態的或是靜態的，都樂此不疲，是多麼地可貴難得。」

光知道「活到老學到老」是一回事，但親眼見證有人如此實行著又是另一回事。反思己身，若時光快轉到多年後，到時候年邁的自己是不是還有跟阿娘一樣學習的心，現在的我也無法肯定。但至少，阿娘的身影，在我的心中足以留下榜樣，是那樣微微的，卻透著與時間抗衡的風華光芒。

年歲會在掌心留下紋痕，心上卻如夏花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