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級收藏+3！外交部贈國立故宮博物院「渡海三家」臺灣水墨畫特點與藝術價值

文∣蔡君彝（任職於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

圖∣國立故宮博物院、傅狷夫書畫資料庫提供；劉芳如，《飛瀑、煙雲、黃君璧》書籍掃描

中華民國外交部（以下簡稱外交部）近日捐贈了一批文物予國立故宮博物院（以下簡稱故宮），其中包含三幅由黃君璧（1896-1963）等近代畫壇大師的水墨創作。這些在傳統水墨畫的基礎上進行創新的作品，曾經陳列於外交部公共空間、供各國政要與外賓觀賞的名家畫作。它們不僅見證了我國的外交發展、展現了七、八〇年代臺灣藝壇的成就，入藏後也將豐富故宮「渡海三家」的收藏，在故宮的典藏品中扮演「承先啟後」的角色。本文將逐一淺析這批畫作的創作特色與時代意義。

受贈作品中，最受矚目的是〈河岳日星圖〉（圖1）。這件作品原本懸掛於外交部辦公室走廊上，尺幅巨大、氣象萬千。畫幅右上角有張大千的題識：「河岳日星圖。中華民國六十七年歲朝。黃君璧、傅狷夫、江兆申、歐豪年、張爰（張大千）合作。」

依據款識，此畫作於1978年元旦，由當時五位最知名的國畫家聯手繪製而成，分別是與末代王孫溥心畬（1896-1963）名列「渡海三家」的黃君璧（1896-1963）、張大千（1899-1983），以自創技法表現臺灣山川之美的傅狷夫（1910-2007），曾任故宮副院長的江兆申（1925-1996），以及嶺南畫派在臺之代表畫家歐豪年（1935-2024）。

此類由名家集體創作之巨幅畫作，是外交部書畫典藏的特色之一。依據筆意，應由傅氏畫山石、江氏畫樹、歐氏畫星辰及雲霧、張氏畫屋舍。此作不僅是取材特殊、畫面協調的合作畫佳構，從畫作的題名，也可看出眾畫家對國家的祝福之意。

這件作品名稱，應取自南宋末年愛國宰相文天祥（1236-1283）《正氣歌》中的不朽名句：「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當時，文氏領軍抗元、兵敗被俘。他在獄中惡劣的環境裡，寫下《正氣歌》，序文開頭便點出，獄中不利生存的各種惡氣，均不敵天地間之「正氣」；而地面上的山川河嶽、天空中的日月辰星，就是正氣的化現。

回顧我國七〇年代的外交史，可發現本幅恰好作於中華民國政府與美斷交前夕。（註1），畫壇耆老以愛國宰相的千古名句為題繪此巨幅作品，為國家加油打氣，勉勵政府不畏艱困、堅持立場的心意，不言可喻。

此次入藏的第二幅畫作〈臺員明秀〉（圖2），是黃君璧的個人創作。它與前述〈河岳日星圖〉尺寸相當，原本展示於外交部宴客廳。畫作品名中的「臺員」，又作「大員」，原指今臺南安平一帶，後逐漸擴展成臺灣本島之舊稱。前景的椰子樹，為日治初期引進臺灣的熱帶植栽。

1949年後遷居臺灣的知名書畫家及美術教育家黃君璧，桃李滿天下，對臺灣畫壇影響深遠。黃氏向來重視寫生，對實景的摹繪觀察，深深地影響了他的技法與風格。對日抗戰前後，他曾與張大千及攝影大師郎靜山（1892-1995）等人四處遊歷寫生，足跡遍布中國的名山大川；1949年隨國民政府渡海來臺後，他繼續尋訪寶島的名勝風光，足跡遍布阿里山、日月潭、太魯閣等地。（註2），這張作品，應是在傳統山水畫中，融入臺灣山地景物所作。

此次受贈的第三幅畫作〈綠野山雲〉（圖3），是黃君璧晚年的紀年小品。畫幅右上角的畫家題識，具體地描述了畫中的節令景致：「綠野欣經雨。春池漾碧漪。山隨雲影動。掩映更多姿。丁卯春日畫於白雲堂畫樓。九十老人黃君璧。」

本畫為黃氏1986年春天時所作，當年他已高齡八十八歲，展現其老而彌健的風格。如與前一幅〈臺員明秀〉一併觀賞，剛好完整呈現黃氏遷臺後四十餘載之間畫風的變化。黃氏畫山水，特別著力於雲與水的表現上。他曾說：「中國畫中山石不動、樹不動，只有水動、雲動、風動，如果想讓畫面生動一點，一定要加強雲水。」（註3），此處，他以鍾愛且擅長的「白雲」和「飛瀑」，繪出世外桃源般的河谷風光。

本文介紹了三幅由外交部新入藏故宮的近代名家水墨山水畫，件數雖然不多，但在七、八〇年代的臺灣藝壇及外交史上，有其特殊之藝術價值與時代意義。它們展現了中華民國政府遷臺後，國畫畫壇領袖以富有個人特色的畫風，描繪臺灣風光、回應外交困境、聯手創作的部分成果。這些原本高懸於外交部的辦公與宴客空間、僅有國賓與外交人員得以親炙的畫作，入藏故宮後，可使所有喜愛藝術的觀眾都有機會觀覽，也將豐富本院既有的二十世紀書畫名家收藏，讓訪賓看到一代宗師在傳統水墨畫之基礎上進行創新的佳作。

感謝國立故宮博物院書畫文獻處方令光博士提供本文所引述之畫作釋文資料。如徵引有誤，概為本人之文責。

註釋：

1. 張力，〈突破逆境的百年民國外交〉，收入趙永茂等著，《中華民國發展史：政治與法治（下）》（臺北：國立政治大學，2011），頁489-518。

2. 黃光男、鄭純音、王素峰著，《美術論叢8．黃君璧繪畫風格與影響》，頁20-22、27。

3. 黃光男、鄭純音、王素峰著，《美術論叢8．黃君璧繪畫風格與影響》，頁22。

●本文摘錄自《故宮文物月刊》497期8月號〈永遠的文化外交尖兵—外交部贈予故宮之近代臺灣水墨畫選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