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題／第46屆金馬雙影帝：刻板形象演員的華麗轉身

「一座影帝是否應該頒給兩個演員？這個問題未來仍然會被爭論無數次，但就在2009年的那一次，也許真的是對的選擇。」

2008年5月，張家輝的新片上檔，這部電影裡他飾演窩囊的討債公司業務，名稱是一見即知諧仿對象的「周姐輪」；這部電影的編劇叫「兩個肥佬」；而電影裡周姐輪的妻子是女賭聖，所有賭神周潤發的嗜好與招數她全都會。《我老婆係賭聖》只是王晶再度剝削經典只求搏君一笑的二流喜劇電影，張家輝再度重複他自90年代末與王晶合作過多次的賭片喜劇套路，沒人想到，隔年張家輝卻能在港台電影大獎收穫頗豐。

讓張家輝獲得2009年第46屆金馬獎影帝寶座的電影，明顯不是《我老婆係賭聖》，而是2008年11月在港上映的《証人》。在這部電影裡，過去《千王之王2000》、《中華賭俠》、《賭俠2002》、《我老婆係賭聖》裡那個總是運氣差人一截、但有點小聰明又無厘頭的張家輝喜劇形象，一掃而空。

但有趣的是，第46屆金馬獎影帝卻不只一人：主演中國電影《鬥牛》的黃渤，與張家輝一樣也獲得了影帝頭銜，這是金馬獎史上第一次出現雙影帝狀況。而更有趣的是，張家輝與黃渤，在《証人》與《鬥牛》裡，都改變了他們原本的喜劇風格，轉為另一個觀眾陌生的形象。這讓金馬獎雙影帝這個史上罕見的創舉，多了一分意義：這是對張家輝與黃渤華麗轉身的一種肯定。

定型是類型演員的幸與不幸，在大量類型電影裡，類型演員安於其份地搬演他們在觀眾心目中的既定印象。我們只要看到大傻哥（成奎安）出現在鏡頭前，面目兇暴的他必然要演欺壓鄉民的惡霸、或是腦袋不清楚的黑道老大。能在觀眾心中烙下這樣的印象，可不是想當然耳的簡單事。所以，成奎安能被人尊稱一聲大傻哥、並且看到他就彷彿聞到香港廟街街頭的江湖氣味，那是做為演員的幸福——也是無法擺脫這種刻板印象的不幸。因此，當「作惡多端」的大傻哥，在《穿牛仔褲的鍾馗》裡突然演起鎮惡除邪的不死戰警，看慣成奎安在銀幕上逞兇鬥狠的觀眾，便多了幾分電影之外的趣味。

《穿牛仔褲的鍾馗》之於成奎安有如曇花一現，並沒有實質上翻轉他的既定銀幕形象。但張家輝與黃渤卻不一樣：多年後再度與林超賢導演合作的張家輝，儘管是《証人》裡出手毒辣的綁匪，卻很明顯是電影的主角（謝霆峰飾演的警探主角卻變成配角），《証人》末尾還要補上一段關於這個角色的昔日起源，說明他為何今日淪落至此，為這個膽敢綁架幼女、當街對警開槍、卻又對病妻不離不棄的複雜角色，鋪設完整的故事背景。對觀眾而言，張家輝的角色確實是反派無誤，但另一方面，觀眾卻又很難真正討厭這個殘酷的殺手——一如這個角色灰白的右眼，張家輝讓角色也成了一個黑白不明的灰色人物。

《証人》擴展了張家輝的可能性，也許這麼多年來，他少的就是這樣一個機會，可以向觀眾證明，他可以不是只演油腔滑調的明星小跟班，在劉德華或周星馳身邊飾演低配版的華神與星爺。同樣的，儘管《鬥牛》看起來是一部黑色喜劇，它的中日戰爭背景讓它看起來是一部宣揚中國抗戰之光的教條電影，但是，《鬥牛》卻極為純粹地是一部屬於黃渤的獨角戲（或說是黃渤與牛的二角戲）。日軍、土匪、共軍、國軍、鄉民等等來自四面八方的勢力，全想要剝削這一牛一人的組合，但也許是命運，也許是主角的傻勁，時代的動盪撼動不了一個老實人許下的契約，黃渤演活了這個角色的傻與耿直。

張家輝與黃渤在一起拿到影帝獎座之後，他們的戲劇人生，與他們在這兩部電影裡的轉型一樣發生了變化。一座影帝是否應該頒給兩個演員？這個問題未來仍然會被爭論無數次，但就在2009年的那一次，也許真的是對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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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貓大王通信

對七零至九零年代事物著迷、研究好萊塢影視、科幻、日本社會文化、雜學等。目前在《電影神搜》《Yahoo!奇摩電影》《關鍵評論網》《玩具人》等媒體定期發表文章、曾在《新活水》《聯合文學》《印刻》等雜誌撰文、現在專心經營FB粉絲頁【龍貓大王通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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