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金魚／康熙盛世，法國傳教士到景德鎮20年，只為當商業間諜？

(文／謝金魚，輯／一刻鯨選)

天主教士約在明末進入中國，其中又以耶穌會最為積極，耶穌會士的教育水準很高，在本國時就已經精通科學、數學、天文學……等學問，早期的耶穌會士如利瑪竇等人，初入中國時曾一度以僧侶自居，希望拉近與中國人的距離，但利瑪竇很快就發現，僧侶在明代的中國並不受人敬重，儒生才是整個帝國的精英跟領導者，於是他改變造型，以「西儒」自稱，也盡力讓天主教的教義可以附隨於儒學所建立的價值觀中，使知識份子們理解信仰天主不等於不能繼續做個儒生。此一策略讓利瑪竇成功打入上層社會，甚至成功地使南明的皇室也歸入天主信仰。

不過，明朝雖亡，天主信仰並未隨之消散，耶穌會之外，其他的修會也派人進入中國，他們跟隨著利瑪竇的典範，盡快就掌握了中文、積極學習中國的文化風俗，盡力地融入其中。在湯若望等人的努力下，一部分學有專精的天主教士藉由天文曆法等技術在清廷仍站住了腳步，並得到了順治帝、攝政王多爾袞、孝莊太后等高層的信賴，藉由這些在中央的教士們的努力與人脈，換取朝廷對於天主教的寬容，也由此使多數在底層社會的教士們有更多空間傳教。

清康熙年間，法國耶穌會的一位神父──殷弘緒，施洗的信徒據說有兩千人之多，可說是天主教的拓荒者。

他在江西二十年，江西原本沒有任何天主教徒，他的第一個信徒是替他建築教堂的一個窮病泥匠，死去之時，殷弘緒不辭勞苦替他舉辦了喪禮。這使得當地人都覺得驚訝，也感動了死者的繼子。殷弘緒的善行也影響了一些當地的知識份子，在一些監生、武秀才跟仕紳陸續加入教會之後，殷弘緒逐漸站穩了腳步，又透過幾位路過江西的天主教婦女，打進了江西的婦女群體。殷弘緒在江西的饒州建立了穩固的教友組織後，又繼續前往景德鎮建立新的教堂。

此間殷弘緒接觸到了奉皇命督造景德鎮御瓷的巡撫──郎廷極，由於與郎廷極的私人交誼，加上在底層工匠中的聲望，使得殷弘緒得以近身觀察景德鎮的燒瓷技術，也記下了景德鎮中圍繞著瓷器而生的各種風俗與技術。

這二十年的觀察文章，最後在歐洲引起了極大的迴響，透過他的文字，歐洲的工匠得以想像中國陶瓷的美學，進而開始仿造；但也因此，使得許多不明就理的人誣指殷弘緒是竊取中國製瓷技術的商業間諜。

後世學者針對殷弘緒所提及的瓷器樣式進行考證，除了官方燒製的御瓷之外，也包含了許多外銷瓷器的形式。殷弘緒的文筆雖好，卻不具備製瓷或科學的素養，他文章的原意，或許是希望將在中國的見聞告知歐洲的工匠、促進技術的發展，但他寫得實在太鬆散，在許多技術層面的描述也不夠到位，他絕無擔任商業間諜的能力，可說是枉擔了多年的罵名。

與其說他竊取技術，不如說他正好站在一個重要的時間點上，見證了中國陶瓷史上的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