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歐洲胡椒比黃金還珍貴？三種香料讓台灣躍上世界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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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張胤賢

世界洋流的匯集地

是什麼樣的機緣喚起了沉睡千年的台灣，使她再度成為世界洋流的匯集地呢？答案其實就在我們日常生活中不起眼的調味料：五香、八角、胡椒。

在古代歐洲，香料的魅力可說是包山包海，它滿足了人們的口腹之欲，帶來舌尖競逐中的追求；它濃郁醒腦的氣味，也成了包治百病的靈丹妙藥；它也是權貴們彰顯品味、炫耀財富的工具，甚至可以當作一種交易用貨幣。

為什麼不起眼的香料會這麼珍貴呢？原因在於它難以取得。

調味香料的原產地在遙遠的東方印度、中國一帶。早期的香料路線，是透過阿拉伯人的商船，從印度駛向紅海的港口，再通過陸路抵達尼羅河，進而從尼羅河運到亞歷山卓，最後裝船運到義大利與羅馬。

公元五世紀，西哥德的亞拉里克一世包圍羅馬城時，流傳一段美麗的傳說：

給我交出一噸胡椒香料，我馬上就會退兵。

當年漢武帝為了汗血寶馬出兵攻打大宛國；歐洲人僅僅為了胡椒就包圍羅馬城，西洋人的口味確實比較重。

一九七六年英國女王伊莉莎白二世訪問美國，鄭重地接受了兩百七十九粒胡椒，以此來象徵美國償還了自英王威廉三世（一六五〇─一七〇二）以來，積欠英國兩百七十九年的租金。胡椒居然還可以當作租金繳納，也算是驗證了那段重口味的年代，現代英語中仍然使用peppercorn rent（胡椒租金）一語，正說明了舌尖記憶才是真正的永世流傳。

1.魯蛇逆襲的葡萄牙

進入十五世紀，當基督教世界兵敗如山倒，鄂圖曼土耳其帝國控制了東地中海，傳承了千餘年的香料路線遭到了封鎖，本來就昂貴的香料價格，持續飆漲，位居歐洲大陸最西端的葡萄牙，經過沿途奸商的層層剝削，香料的價格已經完全失控了。

如果可以避開土耳其人，開發出一條通往東方的新航道，然後再把採購回來的香料，重新賣回歐洲，那簡直就是不可思議的財富。

整個歐洲都在作這個發財夢，但最早付諸行動的，就是被香料價格波及最慘的受害國──葡萄牙。

葡萄牙是西歐最窮的魯蛇小國，然而香料的發財夢，讓他們願意抱著必死的決心，循著陣陣誘人的香氣，沿著非洲西岸往南航行。

經過近百年的探索，犧牲無數人命，終於繞過了好望角，抵達印度，成功完成香料財富的美夢。

夢，沒有最大，只有更大。

此時正值明朝嘉靖年間，日本倭寇大舉騷擾中國東南沿海，大明將日本踢出了貿易群組，封鎖消息，不再往來。

不過由於中國所生產的生絲綢緞深受日本貴族喜愛，而日本也在此時發現銀礦並開始大量開採；反觀明朝卻因為發行紙幣不當，造成通貨膨脹，必須改為白銀代替，但是中國的銀礦產量並不豐富，無法滿足貨幣流通的需要，造成嚴重的金融危機。

日本需要中國的絲綢，中國需要日本的白銀。聰明的葡萄牙看準這項龐大的商機：馬上從馬來半島南端的麻六甲採購胡椒北上，換取了中國的絲綢，再運到日本換取白銀，再用白銀回頭購買中國的絲綢，再運到日本變現白銀，如此循環套利，竟然比胡椒運回歐洲的利潤還要高。

套利生意是會上癮的。一五五三年葡萄牙透過賄賂、收買的手段，直接向大明官員承租了廣東南端一個小港口──澳門，作為中日貿易的據點，我們的「Fermosa」就是在這條套利的貿易路線上，讓世界看見了她。

2.閃閃銀光的西班牙

繼葡萄牙後，西班牙也展開他的海外探險，儘管成功橫越了大西洋發現了美洲，但是巨大的美洲大陸，卻擋住了前往東方的航線，眼看著葡萄牙在東方發大財，不甘心的西班牙在皇室的大力支持下，一五二〇年由麥哲倫（Fernando de Magallanes）領航，終於結束美洲大陸鬼打牆，成功繞開最南端，駛進入了太平洋，並在隔年抵達菲律賓，正式開闢了東方太平洋航線。

儘管開闢了新航道，西班牙還要經過多年的努力，才找到找到正確的回程洋流。一五七一年，西班牙在馬尼拉正式建立根據地，此時葡萄牙已經在東方發財了將近一百年，但是沒關係，西班牙很快就會以鬥牛的節奏，狂奔崛起，而這道鬥牛洋流也將賦予福爾摩沙台灣更多不同的文化風貌。

有趣的是，西班牙、葡萄牙都是循著香料的氣味，來到了中國東方，卻發現中國的生絲與瓷器遠比香料更值錢。不過，橫在眼前的難題是，菲律賓食物始終在東南亞排不上名，原因就在於當地生產的香料實在不夠香，拿檔次較低的菲律賓香料，根本換不到中國所生產高級的生絲與瓷器，那怎麼辦呢？

別急，歷史的際遇總是會出現令人意料之外的安排。

一五四五年，西班牙在南美洲殖民地祕魯發現大規模存量的銀礦與水銀礦，透過提煉與開採，西班牙擁有全世界最大面額的金屬鈔票。香料不夠香沒關係，銀元的香氣勝過一切。

源源不絕的墨西哥銀元，沿著太平洋直達航班送進了馬尼拉，魚貫排列的中國商人，拿著中國的生絲、瓷器，兌換成墨西哥銀元，一艘艘滿載中國珍寶的船隻再越過太平洋回到墨西哥阿普卡科港（Acapulco）。卸下貨物後，由騾子載運穿越崎嶇的山區，抵達大西洋，最後集中在維拉庫茲（Vera Cruz）裝船運回西班牙，完成全球貿易的循環。

西班牙文獻記載這些中國商人為「Sangley」，因為他們經常掛在嘴邊，來這裡「做Sangley」，他們是「Sangley人」 ，「Sangley」就是閩南語，「生理（生意）」的譯音。

這群操著閩南語的中國商人來自福建，回程路過台灣墾丁，順道上岸與最南端的原住民進行交易。目前墾丁「社頂遺址」的排灣族石棺中，就曾出現墨西哥鑄造廠所生產的銀元，以及菲律賓的物資。原來我們的祖先，早就參與了這場全球貿易的壯舉，這群「Sangley」福建佬，和在地的排灣族，共同見證這婆娑之島甦醒的偉大時刻。

3.湊熱鬧的日本人

正當台灣參與世界貿易之際，剛完成日本統一的豐臣秀吉也趕來湊熱鬧。秀吉恫嚇東亞諸國，要求琉球（沖繩）、葡萄牙、西班牙馬尼拉對其納貢，否則將出兵征討。

馬尼拉當局收到日本的南侵恫嚇，大為驚恐，開始擬定作戰計畫，準備出兵占領北方一座變形蟲島嶼，作為防禦日本南侵的前哨站，這座島嶼，就是台灣。

事實上，早在一五七一年西班牙建立馬尼拉為根據地時，便曾計畫攻占包括台灣在內的周邊島嶼，只是馬尼拉南方諸島的伊斯蘭勢力仍然存在威脅，出兵台灣的軍事行動只能暫且擱置。

然而當豐臣秀吉恫嚇南侵時，驚恐的馬尼拉當局又再度興起攻占台灣的計畫，但隨著秀吉的猝逝，日本南侵的威脅也隨之煙消雲散，台灣這塊島嶼，又再度孤懸在馬尼拉的北方。

六十年後，國姓爺占領台灣，同樣派遣使者威脅馬尼拉必須向台灣稱臣納貢，否則將率兵征討。西班牙人聞訊，再度大為驚恐，趕緊抽調兵力，積極備戰。爾後，隨著鄭成功猝逝，台灣南侵的傳聞隨之煙消雲散，雙方又再度彼此孤懸在大洋南北的兩側，歷史的巧合，有時會雷同到令人不可思議。

鏡頭再拉回秀吉，除了要求東亞諸國的外國勢力稱臣納貢外，他當然也看到夾在中間隨著海洋婆娑蠕動的台灣變形蟲。

一五九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秀吉派遣使者原田孫七郎攜帶《高山國招諭計畫書》前往台灣北部，要求「高山國國王」稱臣納貢。但由於當時台灣政治上處於多個王國政權並存的狀態，在台灣並沒有「高山國國王」，原田只得無功而返。

秀吉對台灣高山國的招諭雖然是笑話一場，不過隨著澳門到日本的航線開通，嗅覺敏銳的中日兩國商人，早已匯聚到台灣最北端的雞籠進行交易，這也讓好大喜功的秀吉注意到這塊奇幻的島嶼。三百年後的日本人，也將隨著秀吉當年的瘋狂計畫，以台灣為基地，占領整片東南亞，此時人們才驚覺，原來秀吉鬧得不是笑話，因為台灣，始終是這塊海域的奇幻中心。

「確認過眼神」，每一道匯集的洋流都都流露出對台灣美麗倩影的依戀，即使落葉堆積了好幾層，即使踩過無數的青春，那前世裡的浪潮紛紛，哪怕只能有一次的認真，也都值得好好地等。

這道緣分，即將帶著鬱金花香，華麗登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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