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他界的時空亡命之徒，將引爆有史以來最熾熱致命的戰爭

文／布蘭登．山德森

浪人（Nomad）甦醒時，置身於一群犯人之間。

他眨了眨眼，右臉頰貼著泥土地。然後他視線對焦，看到一幅不協調的畫面：一株植物就在他眼前迅速生長。

他在做夢嗎？

脆弱的嫩芽輕顫扭動，破土而出，在深沉的睡眠後，它似乎滿懷欣喜地伸展，種莢像雙臂般朝兩旁分開，一根莖幹由中央伸出，如同蛇信試探空氣，接著它伸向左側，那個方向可見微弱的天光。

浪人呻吟一聲抬起頭，他腦袋昏亂，肌肉痠痛。他這回又跳躍到什麼地方了？

遠到能躲避夜旅兵團（Night Brigade）嗎？當然不夠遠。他躲到天涯海角都逃不

出他們的手掌心。他得不停地移動，他得……

他颶的，躺在這裡的感覺真不錯。他就不能休息一下嗎？難得一次別再逃了？

有雙手粗暴地從背後揪住他，拉他跪坐起來，讓他驀然由恍惚狀態中清醒。他這才更加注意到周遭環境：喊叫、哀鳴。剛才他處於跳躍後的昏沉中，對這些聲響充耳不聞。本地人的打扮很陌生，包括抓住他的男人在內。長褲，窄袖口，衣領高到下巴。男人搖晃浪人，對他咆哮著聽不懂的語言。

「翻……翻譯？」浪人啞聲說。

抱歉，他腦中低沉而單調的嗓音回應。我們的授予（Investiture）不夠用來翻譯。

好吧。他這一次跳躍所需的授予也只是勉強夠用而已，而跳躍完應該就差不多耗盡他的存量了。他的能力仰賴達到或維持某個程度的授予——它是一種神祕的能源，他造訪的多數星球都要用它來驅動重大事件。

「多少？」他啞聲問。「我們還剩多少？」 大約一千五百 BEU。換言之，不到百分之八的跳躍值。 沉淪地獄啊。果然如他所擔心，來這裡的代價是耗盡他的庫存。只要他維持一定的能量，他的身體就能做到驚人的事，每件事都會消耗一點點授予，不過代價微乎其微——前提是他的庫存不能低於標準值。 一旦他將授予補到超過兩千標準駐氣單位（Breath Equivalent Unit，BEU），他就能拿他的聯繫（Connection）耍些花招，然後可以運用他的能力與這個星球建立連結、使用本地語言。因此，這表示在浪人找到可吸收的能量來源之前，無法與本地人溝通。

那個咆哮男的口臭害他忍不住皺了眉。對方頭戴一頂寬邊帽，用帶子在下巴繫緊，還戴了厚手套。天色昏暗，不過有一圈火紅的日暈已照亮地平線。浪人猜想現在是黎明前一刻吧。即使只有這麼點陽光，這片土地卻到處都迸出新芽。

那些植物……它們的動態讓他想起了家鄉—那是個沒有土壤的地方，卻擁有比其他世界更活力充沛的植物。但是這些植物不一樣，它們不會閃躲以避免遭到踐踏，只是生長迅速而已。為什麼呢？不遠處有幾個身穿白色長外套的人正將木樁打入地面，接著另外幾人將沒穿白外套的人用鐵鍊拴在木樁上。

這兩群人的膚色都很多元，穿著則大同小異。浪人聽不懂任何人嚷嚷的話，不過他看得出犯人的態度。有些人絕望哭喊，其他人語氣懇求，多數人被鎖到地上時已悲淒地認命。這是一場處決。抓著浪人的男人又朝他大叫，用水藍色雙眼怒瞪他。浪人只是搖搖頭。這口臭可以把花薰死啊！男人穿白色長外套的搭檔朝浪人比了個手勢，兩人爭論起來。不久後他們有了結論。一人從腰間取下手銬，準備銬上浪人。

「這個嘛，」浪人說。「我看就不用了。」他抓住男人手腕，打算將他摔出去，再絆倒另一人。但浪人的肌肉卻鎖死了——就像燃油用盡的飛行器那樣。他僵在原地，那兩人卻被他突然發難嚇了一跳，從他身邊退開。

浪人的肌肉解鎖，感到突如其來的劇痛，於是伸展雙臂活動一下。「沉淪地獄！」他的「磨難」（Torment）愈來愈惡化了。他瞥一眼受到驚嚇的逮捕者，幸好他們似乎沒帶武器。 有個人排眾而出。其他人不論男女，都包得緊緊的，只露出臉孔；然而這號新角色卻身穿前襟敞開的薄紗袍，將胸膛袒露出來，下身是厚布黑長褲。他是現場唯一沒戴手套的人，不過前臂倒是套著一對黃金臂鎧。 此外，他的胸膛大部分都已經不見了。

大半的胸肌、胸廓以及心臟都已剜除——而且被燒空，讓剩餘的皮膚焦黑一片。在那個凹洞中，男人的心臟替換成一團微微發光的餘火。它受到風的撩撥時會脈動陣陣紅光—就像風吹過一堆火炭時，其縫隙間也會冒出針尖般的紅色光點那般。男人皮膚上那個洞的周圍漫射出黑色的燒痕，延伸範圍之廣，甚至連他臉上都有幾粒黑斑，偶爾也會閃現它們自己小小的火花。感覺就像這個人曾被綁在噴射引擎上，而它就直接啟動了，結果不知為何，他不但沒死，還永遠都在燃燒。

「我想，」浪人說。「你們大概不太能理解，初來貴地之人鑄下大錯，其實挺逗趣的？」他站起身，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沒有惡意，刻意忽略內心的直覺，它一如往常地叫他「快逃」。 餘火男從背後抽出一根大棒子，類似警棍，不過殺傷力沒那麼強，感覺效果會更拖泥帶水。 「門都沒有。」浪人邊說邊退後。被鍊住的兩、三個人用囚犯那種奇怪（他卻很熟悉）的期盼眼神望著他—慶幸有別人吸引注意力。 餘火男以超自然的速度衝向他，心臟的火光變得熾亮。這是個授予之人。 真是好極了。 浪人千鈞一髮地躲掉重重一擊。

「阿輔（Aux），我需要武器！」浪人急切地說。 是喔，那就召喚武器啊，我親愛的侍從。他腦中的聲音說。我可沒攔著你。 浪人悶哼一聲，縱身撲進一片高草叢，那是他醒來後短短幾分鐘內就長出來的。他努力讓武器出現，但什麼事都沒發生。 是因為你的「磨難」，騎士向他能力中等的侍從提供有用的觀察。它已經增強到能夠不給你武器了。

阿輔的嗓音始終如一地沒有任何高低起伏，他自己也知道，所以才額外加入旁白。 浪人再次驚險地避開餘火男的兜頭一棒——這一擊的力道讓地面都在微震。他颶的。天光愈來愈亮了，以太過均勻的方式籠罩整個地平線。這……這個星球的太陽到底有多大啊？

「我還以為，」浪人叫道。「我的誓言能壓過『磨難』這方面的力量！」不好意思，浪人，你說的是「什麼」誓言？ 餘火男準備再揮棒，浪人深吸一口氣，低頭閃過攻擊，然後用身體衝撞男人。不過在他迎上前的那一刻，身體又再度鎖定。 嗯，原來如此，騎士以閒聊的語氣沉吟道。現在哪怕是輕度的肢體衝突，你的「磨難」也會從中作梗。

他連「擒抱」別人都不准？情況真的更糟了。餘火男一棒打在浪人臉上，將他撂倒在地。浪人奮力翻滾，躲開隨之而來的棍棒伺候，呻吟一聲爬了起來。 棒子又揮過來了，浪人本能地抬起雙手接住它，硬生生擋下這一擊。 餘火男瞪大眼睛。附近幾名囚犯驚叫出聲，紛紛轉頭看。這裡的人似乎不習慣看到有人正面對抗這些授予戰士。浪人咬著牙往前一步時，餘火男眼睛又瞪得更大；他被浪人推得失去平衡，踉蹌後退。

在這奇怪的戰士後方，熾亮的光芒使熔解的地平線扭曲變形，帶來一股突如其來的猛烈炙熱。他們四周方才快速生長的植物開始枯萎，一排排被鍊住的人又是哀鳴又是尖叫。快逃，浪人內心有一部分大喊。快逃！這是他的專長。現在的他，人生中只剩下這件事。但是他轉身想開溜時，身後另一個餘火男又掄起棒子。浪人也試著接住這一擊，但那他颶的身體又鎖住了。

「噢，真的夠了！」棒子重重打在他身側時，他大叫出聲，踉蹌幾步。餘火男賞他的臉吃了一記重拳，害他又躺到地上。浪人喘氣呻吟，感覺粗礪的土壤和石頭磨著皮膚。也感覺到熱氣。由地平線那端傳來令人不解的可怕高溫，仍在持續增強。

兩個餘火男都轉過身去，第一人用拇指越過肩頭朝後比了比浪人。那兩個穿白外套的怯懦官員趕緊上前，趁浪人還因疼痛和挫敗而昏亂時，將他的雙手銬在一起。他們似乎考慮要用一根尖樁把他釘在原地，不過聰明地猜到此人既然能徒手接住授予戰士的棒子，應該也能拔出木樁。於是他們把他拖向嵌在石塊上的一個鐵環，將他鎖在鐵環上。浪人跌跪在地，加入一排囚犯的行列，隨著氣溫飆升，他額上的汗珠不斷滴落。本能吶喊著叫他快逃。

●本文摘選自奇幻基地／城邦文化出版之《日煉者（邪惡奇幻天才大神超凡驚豔震撼全球祕密計畫）》。👉 前往琅琅書店購買電子書，立即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