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稱「網球魔法少女」，既強悍又溫柔的混血兒運動員：大坂直美

從令人困惑的「日本黑人女孩」，到驚艷四方的世界網球巨星，大坂憑藉著非凡的天賦攀上網球運動巔峰，也登上全球報章雜誌的頭版封面。她以球場上十足的爆發力奠定網壇地位，同時不斷以其纖細但無懼的性格探索著個人和世界文化的內涵。她透過內潛深思與勇於挑戰的行動，打破「體育歸體育」藩籬，無懼地將自身對人權、種族、心理健康等議題的關注和重視，帶到世人眼前，成為了影響力遠超運動界的代表性人物。（編按）

文／班‧羅森柏格

對於那些外貌與直美相似且身分常受到懷疑和挑戰的日本人來說，直美身上的日本特質格外有意義。直美成為眾所矚目的焦點，意味著日本社會中常被邊緣化、被忽視的混血族群開始受到更多關注。在日本，約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口是純日本人，混血兒通常被稱為「ハーフ」，源自英語的「half」（一半）。

這個詞在混血兒當中頗具爭議，很多混血兒的父母並不喜歡，他們認為它和「混血兒」一樣都是一種貶義詞。他們還認為，這個詞使得孩子聽起來不夠完整，有些人便提出「ダブル」一詞來代替，它源自英文中的「double」（雙）；與其說他們只是兩邊各占一半，不如說他們同時具有完整的兩邊。

「日本人讚揚她，讓我覺得媒體和大眾真的接受她是純正的日本人。」一位黑皮膚日本女性說道，然後不忘提醒：「我真的為她的成就感到高興，但從我身為日本和黑人混血的角度來看，我不希望日本人刻板地認為我們有運動天賦，只因為我們是黑人......如果日本社會只是把我們視為運動健將，那麼他們永遠不會意識到種族歧視之類的問題。」

日本幾位最有名的混血兒也是運動員，例如：籃球選手八村壘（八村塁）和棒球投手達比修有（ダルビッシュ有）；還有政治人物，比如玉城丹尼（玉城デニー），他在直美贏得美國網球公開賽的同一時間當選沖繩縣（沖縄県）知事；也有一位日本環球小姐宮本愛莉安娜（宮本エリアナ）。但這些人都是在日本長大，逐漸在聚光燈下嶄露頭角，完全不像直美是贏得大滿貫後瞬間成為萬眾矚目的焦點。

雖然身分議題在日本遠不如在美國那樣受到重視，但單一血統的日本社會突然開始關注和追捧一個長相與眾不同的偶像，使得像直美這樣父母一方為外國人的日本人發現自己突然成為了大家好奇並感興趣的話題。喬• 奧利弗（Joe Oliver）是黑人與日本人混血的工程師兼模特兒，在直美奪冠後幾天裡，他接受了許多媒體採訪，談到小時候遭受霸淩—這也是日本混血兒在採訪中普遍提及的共同話題。

「我認為混血兒的成功，比如大坂，有助於打破大多數日本人對不同背景的人所產生的隔閡。」奧利弗告訴路透社記者。奧利弗等人也希望直美的成名能讓人們關注非運動巨星的多種族人士所面臨的嚴重問題，比如住房和就業歧視。影片部落格作者馬克斯•卡波（Max D. Capo）問他「如果大坂直美與網球無關的話」，街上的日本人會怎麼看她，奧利弗直率而迅速地回答：「哦，那她就只是個外國人，日本人就是這麼想的。」

黑人作家貝伊•麥克尼爾（Baye McNeil）出生於布魯克林，並在日本生活了近二十年，他表示日本人接觸黑人的機會有限，使得他們很容易對黑人產生正面或負面刻板印象。在日語中，「kokujin」（黑人）這個不精確的辭彙也被用來形容遙遠國度的黑皮膚人士，好比塞內加爾（Senegal）和斐濟（Fiji）之類的地方。

「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會對我產生影響。不幸的是，無論一個黑人在日本做了什麼，都會影響到我們。」麥克尼爾談到直美：「假使黑人搶劫日本女人，或者黑人士兵在沖繩性侵日本女人，那全都會影響到我。日本人的種族意識有限，無法將每位黑人視為單獨個體，而是會將我們視為一個整體。現在直美也被納入當中，因此，無論她做了什麼，她了不起的光芒都會照到我。」

麥克尼爾設計一套他稱之為「ABC」的標準，透過三個指標衡來量一個人的日本指數—日本外表（Appearing Japanese）、日式作風（Behaving Japanese）和日語交流（Communicating in Japanese）。他說，雖然直美在A和C這兩項得分較低，但她的B項得分超高，一來她的舉止靦腆而恭順，二來她熱愛動漫、電玩和寶可夢等日本流行文化。「一開始，我覺得日本人真的被她給迷住。」麥克尼爾告訴我：「她是東西方特質的完美綜合體，既有日本人骨子裡的害羞，又受西方文化影響而攻擊力十足。人們衷心嚮往這種結合，希望自己能得到它、捕捉它，將它裝在瓶子裡。」

他說得果然沒錯，日本各大品牌都爭相捕捉、裝瓶和銷售大坂直美的精髓。

●本文摘選自方舟文化出版之《大坂直美：觸地有聲的非凡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