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職場「男尊女卑」陋習難改？一句「我懷孕了」擋掉端茶水雜務！

#38國際婦女節快樂！
回到「國際婦女節」主題選文頁面，閱讀其他議題書摘！

文／八木詠美

傍晚的蔬菜非常新鮮，就連水菜葉尖展現的生命力，都跟夜晚的風貌完全不同。店裡的顧客也充滿旺盛的意志，準備把食材買回家做成料理，裝入肚子中。

這真的是同一間超市嗎？這裡沒有開始變乾的生魚片，沒有積了紅色汁液的雞肉包裝，也沒有一臉哀怨地挑選貼了半價貼紙的熟食的人。燈光把白色地板照得更白，背景音樂仔細聽只是在重複包含店名的簡短台詞，卻和顧客的交談聲恰到好處地融合在一起，成功地營造出店內的活力氣氛。我選了人較少的收銀台排隊，排在我前方的是個彎腰駝背、個子不到我肩膀高度的男人，看似不胖但肉鬆鬆垮垮的手臂上掛著的購物籃中，擺在最上面的是涮涮鍋用的鹿兒島縣產黑豬肉（大包裝）。

我提著適度裝滿的購物袋踏上回程，天空仍殘留著些許透明的光線。打開公寓的金屬門，室內的幽暗形成的落差讓我產生輕微暈眩。我一脫下皮鞋就癱在地上，躺在玄關好一陣子，心想這實在是太奢侈了。殘餘的暑氣甚至令人厭倦於感到倦怠。我從容享受著地板親切的冰涼。抬起頭看到夕陽仍照射著室內，內心感覺無比安樂。

懷孕真的很奢侈，也真的很寂寞。

我是在四天前懷孕的。

「咦，杯子怎麼還留在這裡？」

課長一回到部門辦公區就在嘀咕。傍晚油膩的空氣中，多了股菸味。

「是什麼時候的杯子？喔對了，是午休之後有訪客來的那時候。」

這回他稍微放大聲音。不過不論他講得多大聲、在那裡確認時間，杯盤也不會自己走到水槽。

沒有人抬起頭。每個人都不覺得這段話是在對他們說的。我也仿照他們低下頭，盯著電腦上的一點。因為注視太久，白色的畫面彷彿裂開而出現花紋。我很忙──沒錯，實際上我真的很忙。交期已經逼近，而且我還被指派製作上一季業績報告的資料，就跟其他員工一樣。

一道影子出現在螢幕上的Excel畫面。

喂，杯子。

好像有人在對杯子說話。真是怪異的癖好。我緊閉嘴巴以免吸入乾枯的氣息，並連續敲打空白鍵。

柴田。

課長站在我背後。我彷彿可以看到煙。

「柴田，會談區的咖啡杯好像還沒收拾喔。」

呃，好的。

我緩緩地站起來，課長已經回到最後面的自己座位，重新擺好據說是郵購買的防腰痛椅墊。

其他人都沒有抬起頭。這也很正常，畢竟收拾咖啡杯跟他們無關。他們大概甚至沒有想過會有那樣的工作。我扶正倒在走道中央的垃圾桶，前往同一樓層的會談區。

雖然說是會談區，實際上只是在樓層角落隔出一塊區域，放幾張小桌椅。代替牆壁的隔間板上黏著類似膠帶的痕跡。我不知道什麼情況會在這種地方貼膠帶，不過幾乎每一塊隔間板上都有些痕跡，有些甚至還黏黏的。樓下雖然也有正式的會客室，不過只有部長以上的人會使用，或者應該說才能使用。

這是連反抗都稱不上的小實驗。我想要測試會不會有其他人（譬如參加那場會議的人）收拾杯子。「呼，總算討論完了。對了，喝完咖啡的杯子還留在這裡。剛剛是柴田幫我們泡的咖啡，收拾工作就自己來吧。」至少也該有一個人會這麼想吧？我只是有些好奇，如果在會議之後，沒有一個明明沒參加會議、卻特地等候會議結束時間自動過來收拾杯子的人，他們會怎麼反應。

也因此，只要杯中殘留一點點的咖啡裡沒有插入菸蒂，或是放到下午四點半的菸蒂氣味沒有這麼嚴重，我原本打算乖乖地收拾。

「抱歉。」

我叫住剛好經過的課長。他似乎正要到茶水間，手中拿著馬克杯和茶包，大概是最近迷上的明日葉茶吧。

「今天可以請你幫忙收拾嗎？」

「什麼？」

「我今天沒辦法收拾。」

「妳怎麼突然這麼說？」

「我懷孕了，咖啡的味道會讓我害喜。香菸氣味也不行。還有，這棟大樓應該是全棟禁煙吧？」

就這樣，我懷孕了。

人事課問我預產期時，我隨口回答明年五月中旬，因此倒回來計算，我現在是懷孕第五週。我等於是意想不到地過早告知公司。

關於懷孕期間的工作步調，人事課要我看自己的身體狀況，由部門內部來決定，因此我首先找課長討論。課長去找部長討論，部長則顯得很困擾。這一點不用想也知道，畢竟本部門除了我之外都是男人。在我進入公司前，似乎曾有兩位兼職的女員工，不過其中一人為了照顧年邁的父母親、另一人因為結婚而辭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