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你若相信這些，才是笨蛋

「姊姊，爸爸說我是他四十多歲的時候生的，基因比較差，才會比較笨。」十多年前，當時還在讀國中的妹妹，用電腦傳了訊息給我。她沒有加上表情符號，但我能想像她打這段文字時的心情。我心想，父親又在開不好笑的玩笑了，然而這些玩笑，其實多少代表他的真心話。

家中一子三女，我們兩位年長的哥哥姊姊成績非常優秀，但年紀距我們十多歲的妹妹表現較為普通，甚至偶有墊底。想來對子女期望較高的父親，因失望已久，便說出了藏在內心的真話。

當時我遠在北部就讀研究所，無法即時陪伴、安慰妹妹。收到訊息以後，我並未立刻回覆，而是沉澱了一下，思考自己應該如何回應。要直接否定父親的話嗎？「不，你不是笨蛋，只是成績不好，還沒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向。」還是告訴妹妹人生很廣闊？「成績不好不代表智商如何，就算智商高也不代表什麼，除了分數，人生還有很多值得追求的事物。」

然而，我有什麼權力去評斷妹妹的智商？她能理解我對人生方向的闡述嗎？對一個國中生說這些話，我不太確定她是否能聽懂。最後，我回覆妹妹：「你相信爸爸說的話嗎？如果你相信這些，才是真的笨。」妹妹收到後，表示豁然開朗，說再也不會相信這些話了。後來，妹妹拋下父親的評價，奮起努力，現在已有很好的工作和生活。

日前讀書，書中提到一個「鏡中我」與「真實我」的理論，「鏡中我」是別人對自己的評價，「真實我」是真實的自己，兩者不完全相同。但鏡中我可以影響真實我，也就是說，人們會依據他人對自身的評價，改變自己的內在與外在。

以我和妹妹過往的互動為例，有關「笨」的評論就是「鏡中我」，假使妹妹信了，極大可能會逐步影響她的自信，變成「真實我」，朝著「不聰明」的方向前進，認為自己什麼事都辦不到。我沒有直接告訴妹妹，她是聰明或笨，因為父親話語的影響力可能比我大，而是間接告訴她「不要完全相信別人對你的評價」。

在成長的過程當中，我們通常會先相信身邊重要他人的評價，然後對真實我產生影響，接著青少年時期產生自我價值感和主觀意識，漸漸地學會客觀面對他人的評斷，理解到有些批評對人毫無益處，僅僅是負面攻擊而已；有些批評對人則是好的，可以讓我們跳脫舒適圈，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