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仲琦／蘋果的滋味

現代便利的發明很多，不但有專門削皮的工具，還有電動削皮機，但我獨鍾用小刀慢慢削蘋果，因為這讓我想起父親為家人削皮分食的童年。

小時候，逢年過節若有人送蘋果，爸媽捨不得吃，總要放到快爛了，父親才會慎重地取出削水果的小刀，坐在桌邊，左手拿蘋果，右手握小刀，把皮削成長長的一條，從頭到尾都沒有斷。

我們四個小饞鬼圍坐桌邊，對父親高超的削皮技術佩服不已，滿心歡喜地等父親削好皮後分食。

當時市面上的蘋果多半由美國華盛頓進口，得之不易，放久了，口感就變得乾乾沙沙的。於是我一直以為蘋果的味道就是那樣。長大後到美國，一口咬下蘋果，發覺香脆又多汁，驚訝於與童年印象的味道截然不同。不過，偶爾吃到沙沙的蘋果口感，仍會憶起那種被父親寵愛的滋味。

我承襲了父親的好手藝，有次和朋友去參加英語教室舉辦的現場活動，主持人徵求觀眾比賽削蘋果，我一馬當先跳上台，皮削得又薄又長，輕易得了冠軍。主持人訪問得獎者時，我得意地大聲回答：「是爸爸教我怎麼削的！」

父親中風後吞嚥困難，只能用鼻胃管餵食，親友來探病送的蘋果，他已經無法享受。而在他住院的那陣子，我也儘量不吃蘋果，算是迷信吧，因為父親是醫生，英文諺語有云＂An apple a day keeps the doctor away.＂翻成中文是「每天一蘋果，醫生遠離我。」我忌諱吃蘋果，是希望他不要遠離我們。

父親走後，每天早上我都會進行個小儀式：慢慢削一顆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