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日農夫奮鬥記5-5】陳彥仲/土拉客穀東的田邊觀察記事

從翠綠水澤到金黃地毯,有如動態的風景畫。圖/陳彥仲提供
從翠綠水澤到金黃地毯,有如動態的風景畫。圖/陳彥仲提供

不安於享用的穀東

我的好友Y君,在十多年前開始以學者身分兼職農夫,在宜蘭種稻。她同時號召有志一同者,共組名為「土拉客」的女農聯盟。嗜吃米飯的我,毫不猶豫加入土拉客的「穀東」行列。此後,每逢水稻收成時,我穩坐城市家中,便能輕鬆收穫一整箱來自蘭陽平原的新米,感到「米飯自由」的富足感。

身為穀東,我並不安於坐享其成。每到春耕時節,我會自告奮勇,去幫忙插秧、撿福壽螺、挲草,貢獻微薄的勞力活。通常只是一個下午或是八小時不到的單日工作天,卻足以感受農夫在春寒料峭的天氣與田水中工作的辛勞。去年,則是我第一次在酷暑當頭來到土拉客田區,為的是參與水稻收割。

收割前一天,我跟著Y來到田區。幾個月前,這裡還是秧苗輕搖的水澤一片,而眼下,結穗的稻子形成緩緩的乾式波浪,也像是長纖維的厚重地毯,為大地織出飽滿的金黃色澤。在我眼中如風景畫的田區,Y看到的,是田區裡的雜草。我問,不過就是草啊。一個箭步下田拔除的Y回說,已經是木植化的草了,會妨礙收割。我這才知道,原來現代化的割稻機,也不是無堅不摧的。

隔天一早,我們不到七點抵達田區,陽光已能輕易讓皮膚發熱至燙。連同另外兩位農人夥伴,眾人就田邊埂堤上擺妥供品後,焚香,一人一炷,藉以祭告神明,感謝護佑眾生,同時祈求收割順利。

手工割稻,陳彥仲與友人體會到勞動帶來的快感與幹勁,還有疲累。圖/陳彥仲提供

割稻機的快與鐮刀的慢

一炷香時間未過,收割業者K及協力者T,分別駕駛小貨車一前一後抵達,一輛載著割稻機,另一輛是空車,準備載運稻穀。開工前,眾人擠在貨車前的一小片陰影下,討論作業流程,探聽其他田區農忙進度,當然也聊到今日主角:割稻機。K說,全新機種要價三百萬,而有些在慣行農法田區作業的業者,不等機械老舊耗損就賣舊換新,所以K購得這台不知轉賣幾手的割稻機,已經不用百萬了。「斷了一條履帶就要好幾萬啊」,K苦著臉補充。K還說,前幾天做了履帶斷掉的噩夢,眾人笑著安慰說,夢境跟現實是相反的。果不其然,割稻機下田後,工作不到一小時,履帶安好,而是儀表板上顯示異常。

看起來這麼高科技的割稻機,就這麼無助的擱淺在稻浪中。原本歡愉繞行著割稻機吃便餐的黃頭鷺們,紛紛停棲在田邊,佇立成一排黃色的問號。K決定暫停收割,將割稻機載往修理廠。留在田區的我們,先就割稻機不易行進及作業的邊邊角角,進行人工割稻。Y交給我一把小巧的鐮刀。被陽光烤乾的稻稈,被我一刀劃下,乾而脆的斷裂,給熱天底下的勞動帶來了快感與幹勁。

送修的割稻機,所幸順利恢復正常運作,回到田裡繼續工作,我得以見識到現代農機械的作業方式:快速將稻穀收割後,透過高速卸穀筒,以有如突然通暢的水管的氣勢,狂瀉至貨車上的帆布袋內。

此外,還能將人工收割的稻穀進行脫穀。當收割工作終了,我看著這片田區,這裡曾經是柴棺龜、花嘴鴨,還有許多我無法喊出名字的生物所棲息的樂園,眼下只剩裸露的田土、枯黃的稻稈、看似惆悵的黃頭鷺。大地母親生生不息的循環之力,示現眼前,我不禁要感謝所有自然神與辛勤勞動的農人,又賜給了我們一年好食。

當割稻機運轉,田中的昆蟲失去遮蔽,便成為黃頭鷺的自助餐廳。圖/陳彥仲提供

●作者簡介:曾任出版社文字編輯,現為專職主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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