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昭儀/執迷有悔

執迷有悔。圖/陳佳蕙
執迷有悔。圖/陳佳蕙

在大人的世界,每當有工作或與人交流時,我總是習慣把各種可能性攤開來,讓對方選擇、考量利弊得失……大人嘛!通常理智上會做出對自己最有利的判斷,或是情感上做出最喜好的選擇,也可能是在理智與情感間經過折衝協調。不論如何,後果都要共同承擔,這是成熟大人的遊戲規則。

每當羅爸爸工作忙碌,輪到我跟羅小弟獨處時,也常習慣性地把各種可能性羅列給羅小弟,卻讓他有所誤會,以為自己天生帝王命(最好是),把我提供的各種選項當作呈上的奏章,憑著天外飛來的靈感,大筆一揮,所有選項重新排列組合,得到一個荒謬的結論,並且執著地堅持自己的選項。

比如某個周末早晨,羅小弟要補眠,說要睡到自然醒,所以起床時已超過十點;我問他,先吃早餐好嗎?他表示想吃外面巷口的熱壓吐司,我覺得雖然有點晚,但份量不大,不致影響午餐,便提醒青少年下午一點得離開家去上課,希望午餐不要省略,不然課堂中肯定會肚子餓。

而當青少年慢吞吞神遊般漱洗整裝完畢,可以出門時已接近十一點。我再度建言:「還是我們直接去吃另一家、分量比較飽足的早午餐?不但時間比較充裕、食物選項也多……」還沒分析完利弊,青少年打斷我:「可是我就是很想吃那家的早餐嘛!」

好的,我藏好心中的一百個不以為然,跟羅小弟吃完熱壓吐司,已近十二點。接著,我問他答應要吃的午餐該怎麼辦?支支吾吾的青少年開始閃爍其詞、顧左右而言他,老薑阿木只好丟直球問他:「還是你中午不要吃?」羅小弟睜大眼說萬萬不可,不能讓成長中的男子漢挨餓,這樣會違反聯合國的《兒童權利公約》(以下省略五百字鬼扯)。

還好,阿木的Plan B解決方案早就準備好了。羅小弟要麻煩一點,在中間的休息時間去附近店家補充點心,我在羅小弟面前完成訂餐後跟他說:「如果你剛才早一點起床出門,或直接選吃一頓早午餐,現在這些事情,我都不需要處理。」

「可是……我就很想吃這個嘛!」青少年果然執迷不悟。

而我完全理解。因為我也會有這種不顧一切、就是認定的選擇,誰都不能改變我。但是選擇後的所有結果就必須自己全部承受。

「只是吃個早餐而已,幹嘛講得這麼嚴重!」羅小弟不認輸。

­「也對!只是吃個早餐而已啊。如果我是你,也許聽了別人的狀況分析之後,可以轉一下;比如改成星期天、也就是明早,再去滿足超想吃熱壓吐司的自己,因為明天的時間更充裕、更能自在選擇、更能好好享受期待已久的餐點啊!」

開啟阿木社教頻道的我,看到羅小弟同意點頭,繼續追加:「還有啊,你最近英文考試都進步了,背過的單字也更熟記,不再只是淺層記憶,一下就快閃忘光,其實最重要的關鍵,就是你願意改變學習的方法!」

說到羅小弟的得意之處,他總算笑瞇瞇地不轉台。「以前讀英文,我們總是告訴你不是只有讀與聽,還要念出來、拼字與重複手寫,這是以前我們讀英文、打基礎時用的方法,但你覺得不要這麼麻煩……之後反映在考試、檢核自己程度時,就會發現自己總是零零落落,拿不到分數。因為學習的方法就是不精準確實啊!幸好你終於願意放下執念,試著改變……」

羅小弟一直以來就不是乖乖聽話的孩子,總是有自己的主張、堅持選自己的路徑,這些特質在青春叛逆期更是被無限放大。從小循規蹈矩、沒太讓父母傷腦筋(咦)、一路披荊斬棘當好學生的我,其實不明白,明明告訴羅小弟某條路好走,為何仍非要走險徑?如今與過去我們父母年代當父母的方式已截然不同,只能陪著國中生搖搖晃晃地朝他希望的方向前進,後退、迂迴、繞路,即使他的同伴一直超車,讓人著急,也要佯裝鎮定地等待執著的羅小弟,不脫隊又能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國中生涯無法像小學一樣純然在快樂中成長並學習,台灣的教育制度、家長的價值導向、與同儕的殘酷競爭,都讓青少年們被迫收起翅膀,假裝世故成熟地把自己塞進成人世界的邏輯與架構。最簡單的方法就是聽話,複製大人成功的模式,但我仍情願更有信心地支持陪伴,讓羅小弟嘗試自己的方式後再提供大人的建議,並跟他討論出屬於自己的節奏與可能性。如此一來,他的執迷有悔,才會變成讓他更強壯有力的養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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