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媽媽／媽媽，我不想上學

「媽媽，我不想上學……」開學第五天，宸賴在床鋪呻吟。我心平氣和，「不想上學啊？可以喔。只是，妳要能夠養活自己，也要有自我學習的能力。如果妳都做得到，好喔，我們就不要上學。」然後，才小學三年級的她摸摸鼻子，起身換制服，準備去學校。

宸第一次說她「不想上學」，是幼兒園中班時。當時，我下意識地將「不想上學」置換成「不想上班」。突然，我好理解她。上學那麼無聊，就跟上班一樣無聊，誰想去？於是，家長專屬的疼愛與焦慮啟動，我開始懷疑，是體制內的教學系統太無聊，扼殺了宸的學習動力，便開始尋訪各種非主流教育的可能。

正在考慮轉學時，宸爸覺得事有蹊蹺。宸已經在這所幼兒園兩年，一直都很開心，怎麼會突然不想上學？宸爸建議我找老師談一談。

這一談不得了。原來，宸的班級正在準備耶誕節的英文話劇表演，宸擔綱主角，飾演賣火柴的小女孩，一長串英文台詞背不好，經常讓彩排無法進行，惹得老師火冒三丈，宸的壓力爆表。所以她不想上學了。搞半天，問題不在教學系統，問題在孩子想逃避……

想逃避是人之常情，別說孩子，大人遇到壓力，第一個反應也經常是逃避。我跟宸懇談，確認是英文話劇起的因，既然主角已來不及換人，那麼就面對吧。畢竟，面對只要一下子，逃避卻得一輩子。陪著宸把台詞練得滾瓜爛熟後，不想上學的病也自然痊癒。

當時我的過度反應，讓我想起家中那盆與天地共養的盆栽。榕樹與七里香共生的盆栽，因榕樹太過強勢，逼得七里香奄奄一息。有天，我於心不忍，把榕樹修剪殆盡。七里香重生般，一下子長成陽台上最高的一株。沒多久，卻整株枯黃了。

我開始懷疑是季節交替所致，但稍稍觀察，其他七里香依然綠意盎然，所以，不是季節交替。再觀察幾天，赫然發現，七里香因為生長旺盛，根系竄出盆土，長到排水孔附近，吃到洗衣機排出的泡泡水，中毒了！

這發現令我驚愕，原來，是我的雞婆謀殺了七里香。

更令我懊惱的，七里香枯黃時，我第一時間竟不是仔細推敲近身小環境的原因，而是反射般，歸因到遙遠的大環境？怪天怪地多容易啊，但情況根本沒那麼複雜，也沒那麼無能為力。

定睛於何處，永遠影響解讀問題的角度，也決定回應問題的方式。身為放養系家長，我始終相信，孩子跟盆栽一樣，必須與天地共養。小環境我努力，大環境終究不在我手裡。既然必須與天地共養，有所為、有所不為、有所無能為力，便是自然現象。解決問題，也許不是與問題互動唯一的方式。

不想上學不是不行，只要孩子能夠面對接下來的天地。在那之前，與其逃避，還是先練習與問題互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