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菲/新家

新家。圖╱無疑亭
新家。圖╱無疑亭

●文字靈動,對話很有生命力。

生動描寫了阿公與阿嬤位置對調後的種種趣事,但卻隱隱有著淡淡感傷。位置轉換,阿嬤原本有阿公打理生活瑣事,但生病的阿公住院了,阿嬤於是得開始靠自己了。「今年櫻花開花要靠自己了。」一句話就帶出了阿公的重要,形象生動,情真意切。

最後阿公即將住進「新的房間」,在敘事的淡然中,逐步刻畫出感情的深度。新家重新連結著新身體的感情空間。

──鍾文音

三星期前阿公中風,急救後住院復健,而家裡也在「復建」。

「厝內整理到按怎?」「磚仔疊好啊,兩三天前紅文土乾,水電就來做浴間仔,門再安起來,油漆漆漆咧,就差不多了。」阿嬤報告家裡一樓改建套房的工程進度,原本三樓的房間阿公是沒辦法再爬上去了。

「那一晚妳若是卡早起來,我可能就不會按呢。」阿嬤那晚追劇追到快十二點才上樓,一開門看見阿公癱坐地上。

「叫半天都聽嘸!」阿公想起來還是有點氣。

阿嬤自知理虧,但還是回了一句:「醫生進前就叫你去檢查腦血管,你不聽才按呢!」

這完全是事後諸葛,一直以來她都是被照顧者,廚房以外的事全都阿公在處理,出國連自己的血糖藥都忘了帶,最後整個人發抖地撐回國送急診,阿公都快被嚇死。

阿嬤抱怨:「你不在,連電視都不演了。」其實不是電視壞了,是有線電視逾期未繳。

「帳單在屜仔底,去便利商店『逼逼』,妳會曉否?」

會的,被「逼」到的阿嬤開始學坐公車來醫院呢。

「後面那欉櫻花妳有放冰塊否?」

「我沒法度。」

以前只要說我沒辦法,阿公就會處理。過去花期前一個月阿公便每天在樹下放冰塊催花,「騙」櫻花開。少了阿公的照顧,今年櫻花開花要靠自己了。

「不過我有幫你顧著,特別交代後面阿寬的外勞別帶狗在樹腳放尿。」

「阿寬的外勞不是在顧他?哪會換在顧狗?」

「阿寬走了,頂禮拜的代誌。這馬換在顧伊囝的狗。」

兩老突然覺得這裡有點地獄梗的好笑。

別看阿公現在好好的,其實住院以來毛病不斷,攝護腺、流感、肝指數,阿嬤顧忌著把話轉走:「緊出院,咱來住新房!」

阿嬤是今天才認識阿公嗎?阿寬三十年的老鄰居了,這點玩笑他不會在意,也沒辦法在意了。

阿公反而像在笑自己,開自己的玩笑阿公可沒在顧忌的。

「攏八十外歲啊,還轉少年要入『洞房』哦。那要放炮請人客否?」阿公捉狹地問。

「三八!」

婦人住院生小孩,阿公住院生出一個新阿公,即將住進新的身體、新的房間,新到從學怎麼說話、走路、站起來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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