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劇媽媽／媽媽，你開心嗎？

這個問句，是我目前為止遇過最厲害的「憤怒排解話術」，是從我家阿孺大師口中得到的。

第一次從阿孺口中聽到這問句，是他兩歲多時。當下並非親子和樂的美好時光，而是他吃得滿桌混亂、屁股又無法靜置於椅子的用餐時分，我屢次好聲勸說不聽，終於忍不住板起臉孔，怒斥一聲：「阿孺，坐好！媽媽要生氣了！」空氣瞬間凝結，阿孺定格，生氣果然有用？卻只有一秒。阿孺張著無辜的大眼，用他稚嫩的童音，細細地溫柔地問我：「媽媽，你開心嗎？」

我腦門轟地一響，這算哪門子的回應？這小子哪兒來的邏輯與膽識？我正在生氣啊，問我開不開心也太跳tone。我忍不住噗哧笑出來。從此以後，每當我生氣罵人，阿孺的第一個回應永遠是：「媽媽，你開心嗎？」這中間不會有因為所以或轉折詞，就是一路以各種的情緒口吻問著：「媽媽，你開心嗎？」、「媽媽，我要你開心～」總之，要一路問到我不生氣為止。

剛開始我還被逗得啼笑皆非，到後來，笑點疲乏，我真的惱怒時，這緊箍咒也沒用了。

面對阿孺執拗的提問，我會繼續怒斥，「我怎麼可能開心？我怎麼有辦法？我為什麼會不開心？不就是你惹我生氣的？你要乖乖的我才會開心啊，你要怎麼樣怎麼樣，我才會開心啊！」說來也妙，面對怒斥，阿孺從未退縮，從未立即改過，他就是堅持他的道路，不停地問我開不開心。無論如何，必須先得到他要的結果──「媽媽開心了」，我們才有可能往下一步前進；否則我們就會卡在那個當下，動彈不得。阿孺不接受交換條件，媽媽必須先開心。

最近一次被阿孺的「開心砲彈」轟炸，我依然故我，怒著要他先行為安分；他也依然故他，不理會我的要求，只問「媽媽，你開心嗎？」我當然不開心，連聲怒罵，罵著罵著，竟突然頓悟。

阿孺不分青紅皂白地要我開心，其實是在教化我：「親愛的媽媽，你的開心與否，為何要被我的行為舉止左右呢？你的開心與否，為何是條件交換來的呢？你可以開心的，當下、立即、沒有因為所以，外在環境是外在，你是你啊，你可以開心的。」當我腦中閃進這體悟（或者說是曲解）時，我竟笑出來。阿孺根本是修行大師，多少修行人窮盡一生所追求的，不就是他現在要求我的嗎？

無論如何，你都可以開心。

阿孺的境界太高，當媽的我暫時還辦不到。但回想起來，阿孺真的從未對我說過：「媽媽，你不要生氣。」他所專注的，永遠都是「媽媽，你開心嗎？」這孩子完美演繹了吸引力法則的表達方式，正向表述，向宇宙呼求你所要的。所以，要媽媽好心情，不是自己先安分乖巧，而是直接要求：「媽媽，我要你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