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雲英／你今天睡飽了沒？

曾幾何時，我的頭一沾枕即可入睡成了眾所欽羨的特異功能。據報載，我國超過六十五歲的銀髮族，每四人就有一人深受失眠之苦，會不會哪天我們的問候語從「呷飽袂？」變成「你今天睡飽了沒？」白居易〈睡覺〉詩云：「老眠早覺常殘夜，病力先衰不待年」，年紀大，淺眠易醒、睡得少，其來有自，但若是徹夜輾轉難成眠可就太傷身，古有「不覓仙方覓睡方」的說法，可見養生之道，睡眠質量占有舉足輕重地位。

相談之下，才知許多人都有失眠經驗。在醫院掛病號，睡眠障礙門診總是門庭若市。聚會時偶有人呵欠連連，不靠藥物的助眠妙招便很自然成為熱門話題，尤其久病成良醫的過來人馬上搖身一變成救苦救難的江湖郎中。

好好睡覺，睡個好覺，難道會比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我問A君，存款充足但睡眠不足的他每半年都專程飛美放空，就呆坐在大片落地窗前，目不斜視望向遠方，讓腦筋一片空白，直到眼皮痠澀昏昏欲睡不省人事。啊，非得捨近求遠？我們的花東不行嗎？A君堅持一定要遠離熟悉環境，徹底摒棄喧囂繁華的紅塵濁世，才能真正放鬆身心。

而我的朋友B君退休後無所事事，拿出部分退休金投資股市，每日殺進殺出，心情隨著股價波動起起落落；賺了，興奮得睡不著，賠了，心痛得不能睡，直到萬籟俱寂仍了無睡意，他說一躺下滿腦子都是數字在跳恰恰。同事C君則是陷入兩難，她更年期後血壓節節高升，本來很好睡的她吃了降血壓藥一反常態睡不著，顧此失彼，如何是好？只好每天睜著熊貓眼與藥丸「對愁眠」。

莎士比亞在戲劇作品《辛白林》中說：「疲倦的旅人能夠在堅硬的山石上沉沉酣睡，終日偃臥的懶漢卻嫌絨毛的枕頭太硬。」我的四妹並非懶漢，但五姊妹結伴國外自由行，她總在擁擠的行囊中再刻意塞進一個枕頭，雖無多大助益，但四妹說聊勝於無。我們其他四人就如上所說，即使不太疲倦，也能在堅硬的山石上沉沉酣睡；四妹多年前因女兒負笈日本留學，心有牽掛，常常「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才讓失眠趁虛而入。如今外甥女學成歸來就業兩三年了，她仍甩不掉這個常年痼疾。

事非經過不知難，就像莊子與惠施的觀魚之辯，好睡的人永遠無法理解失眠患者，人生這麼短，為什麼心事這麼長？腦容量明明不大，為什麼硬要裝下那麼多東西？網路名言：「天使之所以會飛，是因為他們把自己看得很輕，那麼不解事的孩童絕不會有失眠纏身，因為他們心無雜念。」人漸老，不可逆，唯有閒看花開，靜待花落，冷暖自知，乾淨如始，返璞歸真孩提本色，或許就比較容易進入夢鄉。

願大家都能一夜好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