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翰／沒有手機的旅行

終於撐到星期五，小老闆看起來沒再進辦公室的打算，協理、經理皆請了特休。午睡起來後，熱心的同事將大家訂的手搖飲放到各人桌上，下午的辦公室洋溢著放假前的輕鬆氛圍。

坐我前面的年輕媽媽Patty開心拿起手機，談論規畫中的一家四口沖繩自助行，他們預計以有限日語能力，搭配手機搜尋、翻譯、導航等功能，自駕暢遊，吃遍美食，滿臉的興奮藏都藏不住。其他忙完工作的同事，也不時加入我們的談話，比較起各家訂房網站、網紅景點……然而，對此不太熱衷的我，漸漸發現自己愈來愈難插話，索性吸兩口我的珍珠鮮奶茶，腰背靠回椅背，兩眼無神地看著電腦螢幕上的訂單系統。我假裝認真工作，滑鼠左右搖晃，大腦實則不停播放過去自助旅遊的難忘景象。

當年的機票是一本類似支票的東西

別說智慧型手機，在連手機都還沒出現的二十世紀末出國旅遊，靠的是蹩腳的英文實力佐以鋼板厚的臉皮。那時台灣最受歡迎也是唯一一檔的國外旅遊節目，應是李秀媛與謝佳勳主持的《繞著地球跑》，看著電視節目中的美景，決定好要去的國家後，愚蠢之旅就此展開。

首先是買一本厚達數百頁的旅遊書《Lonely Planet》，那麼一大本英文書抱在手上，絕對吸引眾人目光。我與旅伴喜悅地翻看書中照片，設定好想去的景點，那本書就此功成身退。

接著是選定日期、殺去旅行社買機票。當年的機票是一本類似支票的東西，每次搭機check in會撕掉相對應的那張，甚至上頭可能出現手改的痕跡，最後還有張複本可以留底，極具紀念價值，我至今仍會拿出來懷念一下。相較起來，現代人出國容易，又是電子機票，大概很難感受那時出國不易，想把機票、各景點門票統統帶回家當紀念的心情吧。

我跟朋友兩人皆是第一次出國自助旅行，雙方家人專程至機場送行，那畫面現在回想起來有趣極了，明明只是出國旅遊，搞得像要移民或留學，會好幾年見不到面，只差沒有淚眼潸潸，揮著手帕送我們進海關。

飛機降落出關後，想找到地鐵或火車站買票前往市區不難，關鍵是要找到Information Center，拿免費的市區地圖。那地圖往往好大一張，打開後多半摺不回去，只能亂摺亂塞，所以在離開該城市後，地圖變得破爛不堪是常態。

地圖上的資訊詳細且豐富，不過我們作為外國人其實很難在密密麻麻的街道中找到想去的地方，所以開口問路仍是免不了的。問路時會感受到各國習慣不同，有的國家偏好回答走路幾分鐘可達，有的國家回答幾公里，而他們共同點是幾乎只憑印象，並不準確。

忘不了的是過程，還是帥哥美女？

記憶最深的問路經驗在西班牙，該國男的帥女的美，而且熱情友善，唯英文能力普遍不佳。於是，我改用西語大膽問路，這下卻變成他們的回答我一丁點也聽不懂，因為我的西語能力僅止於打招呼而已。這也就讓同行友人馬上識破我的詭計，發現我根本只是想找美女聊天！

不意外地，友人們也紛紛要我教他們怎麼用西語問路。之後每到要問路時，就各自找看上眼的帥哥或美女，問完後再集合攤開地圖，大家慢慢找路。這樣的旅行耗時又沒有效率，留下的回憶卻是一輩子忘不了的－－至於忘不了的是過程，還是帥哥美女，就因人而異了。

旅途中的住宿點是另一大要事。我的經驗是找旅館難度不高，考驗的是體力與運氣。拖著沉重的大行李走在很多樓梯的山城，或歐洲凹凸不平的石板路上最是痛苦，看到外觀乾淨但老舊、可能不貴的小旅館就進去問問，只要不是旅遊旺季，價格多半負擔得起。而看在價格的份上，木頭地板踩了會吱吱作響、牆壁發霉、門鎖很難開關等皆不是問題。

最後則是找吃的，難得來一趟，肯定要嘗嘗當地有名的食物。年輕時不懂事，只會找人多、有英語菜單的餐廳，後來朋友傳授一招：請教路上看起來有氣質、牽著或抱著孩子的婦人，她們通常能介紹好吃、不貴又具有當地特色的餐館。這法則相當有幫助，但當然仍有出錯的時候：曾在馬德里誤入超級昂貴的海鮮餐廳，幸好隔壁桌的人好心告訴我們，這餐廳不是學生負擔得起的，還拿了蝦子給我們品嘗，要我們在服務員來點餐前趕快溜。

再長幾歲後，逛市集買熟食、水果、紀念品成了我的最愛，不但價格公道、口味道地，最重要的是極具當地特色。回想自己曾在德國買了逾十公斤的各式傳統麵包，買到行李箱差點放不下，那時真是瘋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