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舟/預售屋

四十多年前,父親訂購了一間預售屋,是一間二十三坪左右的公寓。

爸爸為此買了輛新腳踏車,每逢周末,他就蹬著它騎到工地,視察新屋的開工進度,其中部分頭期款還是大姊解囊相助。

一個周日近中午,父親不知因何事耽擱,催促我將自行車牽去屋外好讓他使用。那時我正在準備大學聯考,竟嘟噥了幾句:「工地有什麼好看,幹嘛那麼費事?」父親看著我,輕聲說:「我們一家七口,租屋三十年,不容易呀!」語畢,踏車而去。

一年後新屋落成,雖然沒有任何慶祝儀式,父親倒是滿心歡喜地親擬了一幅中堂,特地花了三千元請書法名家書寫,掛在客廳,詩云:「花開窗外映窗紗,冷暖機聲似蟋喳,電視傳真音色妙,鯫生儼住五侯家。」所謂花開,是指農曆年前他買來的五、六盆菊花含苞待放,冷暖機是虛擬想像中的產物,實際上是再二十年後,家中才裝設了冷氣。鯫生是文人自謙之詞。

六年後,我踏入職場,辛勤工作,夜夜加班,第一份工作的第一個月薪水僅一萬餘元。我看到薪水單時,才真正領悟出父親當年話語所隱含的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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