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zel／吃一場英國的「美食」

每次只要有朋友出國旅遊，我總會積極地問一個問題：「那裡有什麼好吃的嗎？」作為美食之島的島民，我對各國料理皆深感興趣，透過不同的烹飪技巧和食材選用，也常能看出一個國家的風俗民情，甚至是歷史背景。

說到美食，身為一個經常介紹西洋史的創作者，我當然對歐洲飲食特別感興趣。法國、義大利、西班牙這些著名的美食強國就不用多說了，最最讓我好奇的，還是那個舉世皆知的提問：「英國菜到底好不好吃？」

為了不冒犯廣大的英國人，在此就不講出我多方詢問得到的結論了。但吃貨圈確實流傳著這類笑話：英國人不懂什麼叫美食。即便近年英國產出了一眾明星大廚在媒體上炫技，「英國美食復興」的口號也喊了又喊，但其他國家的人們似乎就是不肯停止訕笑。

確實，英國料理當中有幾道特別嚇人的菜式：例如表面插滿了直立沙丁魚的「仰望星空派」，把羊內臟塞進羊胃裡的「哈吉斯」，黑呼呼黏稠稠、味道相當見仁見智的「馬麥醬」。若問回國旅客有什麼好吃，每一個人都回答我：「應該只有炸魚薯條吧。」

作為歐洲曾經最強的英國，飲食文化僅只如此嗎？若翻看古食譜，老式英國的料理強項其實在於肉食。去到中世紀英王的廚房，裡面的情況其實和歐洲其他地方差不多：吃肉，是最能代表身分地位的佳肴。宴席壓軸的大菜都是肉，所以君主的烤肉架乃廚房重中之重，有專門的廚師和學徒小心伺候，烤牛和烤豬的負責人還會分開。國王吃到好肉會特別賞賜燒烤部門，亨利八世因小有潔癖，還特別下令烤肉師必須著裝整齊，絕不可因火爐燠熱赤身裸體進行燒烤，可見烤肉在他心中的地位崇高。

肉食聽起來出錯率似乎不大，法國、西班牙的貴族也以吃肉為榮。但在選用肉源方面，英國人便開始驚嚇世界了：貴族們什麼都吃，亨利八世熱愛吃烤天鵝和烤孔雀，上桌時還要求把漂亮的羽毛插回去裝飾；窮人家會吃烤松鼠、烤烏鴉，甚至會將刺蝟裹上陶土，像叫化雞那樣烤成「叫化刺蝟」。此外各種飛禽都有機會被燒來吃，搬到澳洲的英國移民還會吃袋鼠和鸚鵡，可謂將「野味」一詞徹底發揮。當烤肉不夠看，就改用燉的，或者做成派餅──看來英國人在選食材的創意上比料理技巧更天馬行空。於是當可憐的野生動物被釋放下餐桌，英國的肉料理就出現遜色的趨勢了。

但英國人對現代料理真的沒貢獻嗎？當然有！我們家常便飯吃的咖哩，就是英國人大力普及的成果。在殖民印度後，英國的士兵立刻就愛上本土缺乏的香料混搭手法，帶回家鄉後稍作改良，才演化成現在全球普及版的咖哩。想當初印度根本不存在咖哩這個單字呢！印度也沒有所謂固定的咖哩配方，只是有很多香料混合的醬汁。也就是說，從名詞到吃法，現代咖哩的祖宗都是英國才對。

也有人說，英式料理之所以汙名難消，是因為他們得罪的國家太多，才會從祖宗的舌尖開始受到惡意歧視；英國優質的奶油、果醬、司康、布丁也經常被喊出來撐場面，只是和正餐菜色相比，好像略顯氣勢不足。但下次想跟著嘲笑英國料理時，不妨想想餐桌上那一盤盤香濃咖哩，還是值得心懷感激的啦！

●本文作者為Podcast頻道《時間的女兒：八卦歷史》主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