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子／陪老貓到最後

老貓家庭如同小型動物醫院

我總愛稱呼超過十五歲以上的老貓為爺爺和奶奶，以貓平均年齡為基準，凡是超過這個歲數的貓，每多過一天，我都當成是上天給予的恩典。

貝果奶奶是三、四周大時被人撿到送去公立動物收容所，好在我們及時領了回來。我從一天餵奶四次開始拉拔長大，作為中途貓送養。二十年的歲月像是旋轉木馬般轉個圈就過去了，你就知道貝果一輩子都沒有送出去過，如今牠蒼蒼老矣。

剛滿二十歲的油油爺爺則是跟著兄弟姊妹一起在路邊被救援，記得才一個多月大的五隻小貓全身爬滿跳蚤，加上眼淚鼻涕糊滿臉，這窩貓取名「米克斯加油」。分配到油字的油油，果如其名長成圓圓胖胖。油油在幾次送養後仍回到我身邊，年少力壯時還能當捐血小英雄分享牠的熱血，現在每天吃藥、相隔幾天就要跑醫院，已是生活中的日常。這樣的老貓我不止照顧兩隻，而是二十幾隻，每一隻都能寫下不少故事。

照顧老貓就像是一場生死拔河。隨著年齡增加，老年動物常見的慢性病，如高血壓、心臟病、慢性腎衰竭、關節退化、認知功能障礙等，也同樣會出現在貝果奶奶和油油爺爺身上。我們和獸醫師通力合作，在線的一邊靠著藥物、妥善的醫療與細心照顧，想辦法拉住生命的繩索；死神則站在另一頭，天氣變化、免疫緊迫、老化衰竭，都會將老貓拉向祂。拔河繩彷彿是動物的求生意志，在裁判吹哨之後，我們使盡全力往後拉。

血壓機每日監控血壓高低，貓在家量得的數字是最準確的。體重也得天天量，就怕老貓的營養流失比補充快速；幫老貓量肛溫必須輕柔，以免牠生氣轉頭咬你一口。點滴架上的輸液是為了得慢性腎衰竭的老貓補充的，跟獸醫師學會如何操作，好讓老貓免於經常跑醫院。買氧氣機也是預防緊急狀況使用，就怕老貓半夜突然喘不過氣；還有噴霧機、血糖機等醫療輔助儀器……不知不覺，老貓家庭如同小型動物醫院，而這些昂貴的器材都是貓奴省吃儉用存錢買的，只希望能給予老貓最好的照顧。

那些決策沒有絕對的對與錯

照顧老貓是一條長長的路，老化是無力翻轉的，老年動物最後一段時間必然是弱著、病著或無法自理的，最好在貓還年輕時就預先存下一筆基金，才能在貓老了病了的時候負擔得起各項支出。

我常覺得貓生如鏡：幼時活潑好動，壯年時活力無窮，成熟時貼心穩重，進入老邁龍鍾時對人產生無限依賴。牠們年老面臨的問題，往往也是我們將要遇到的，所以我總會用「希望自己晚年受到何種照顧」的心情，好好守護牠們。適度的醫療、盡可能讓生活舒適無壓力、給予最多的陪伴，這些付出都將從老貓的健康表現、愉悅的呼嚕聲中得到果實。

陪老貓到最後，除了時間、金錢的付出，最害怕的還是生命倒數計時的無能為力，擔心為貓所做的決定是否正確，會不會讓貓受到無謂的苦……愛愈重，壓力愈大。照顧生命的過程，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這時如果有家人或同樣家有老貓的朋友當你的盟友，幫你分擔重擔或互相討論、抒發心情，甚至共享醫療輔助器具（如氧氣機等），在老貓生命走到盡頭的那一天，你悲傷的時候也有人陪伴，你會覺得自己並不孤單。

二十歲的貝果奶奶和油油爺爺，換算成人類的年齡已是百歲貓瑞，雖然罹患多種慢性病，可是每天能吃能睡，已是最好的回報。我清楚未來終有一天必須與牠們分隔天上人間，但我不遺憾，因為長長的歲月中，我已付出所有，我相信牠們感受得到這份愛。不過，在那一天來臨之前，我們還要繼續相依，我會喊「爺爺」、「奶奶」，然後得到「喵」一聲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