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子／安身在洗碗機的層架裡

網路曾票選「買過最後悔的家電」，據說麵包機與豆漿機並列；這年頭並不時興「為了喝牛奶養一頭牛」。與此相對的，則是洗碗機，不但廣大網友認證是「新居裝潢必備」，甚至榮登為「拯救婚姻神器」－－少了油膩「杯具」時時盤據廚房水槽可能引發的「悲劇」，婚姻關係想必隨之顯著提升吧。

還在愛情長跑階段，偶爾去你家裡吃飯，餐畢我幫忙收拾整理，向來遠庖廚的你會順勢跟進來，靠在水槽邊，嘰哩呱啦，熱切與我延續方才餐桌上未完的話題；然後，一邊承接我沖掉菜渣的碗盤，一邊彎腰琢磨怎麼擺放進流理台下的洗碗機裡。全部清理完畢後，你會擠好洗手乳，名正言順地抓起我手一起搓洗，說是省水，水龍頭嘩啦啦沖瀉而下的全是粉紅泡泡。

啊，果然「婚姻是愛情的墳墓」嗎？步下紅毯，印象中不再常有這樣媲美偶像劇的浪漫情節。餐後的你更習慣移步客廳沙發，關心電視新聞裡的國際民生大事。我在廚房流水聲間隱約聽得一些片段，絲毫沒有愛情已遠的傷懷，廚事的善後於我始終是一段自我洗滌與靜心沉澱的療癒時光。

流年匆匆，眨眼又是幾年過去，如今是身高追過我、青春正好的女兒自動接替了當年你的位置。不同於你的喳喳呼呼，女兒多半恬靜地接過盤子，眉目與性情都像神奇復刻於我的存在，默契是母女之間自然流動的語言。

把待洗的碗盤輕巧地分別放入洗碗機的層架裡，各種餐具深淺不同、大小形狀各異，擺放取捨之間，簡直像3D版的俄羅斯方塊遊戲。略作調整與磨合後，全員歸屬最適宜的位置，鍋碗瓢盤各自安好，相互倚靠卻又尊重彼此本來樣貌。原來，那也是我心中最具體而可以名狀的，關於愛情輪廓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