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元澤／看白頭翁在露台築巢育子

二十四年來社區首次發現鳥窩

這棟綠色外觀的八層大樓，戶數幾十戶好管理，無障礙措施俱全，生活機能甚佳，頂樓設計九坪露台花園，滿足大家蒔花弄草、一展身手的樂趣。當年搬遷入住後，安居樂業迄今。

左鄰右舍皆是同好，種植福建茶、樹蘭、七里香、草花、多肉等多樣植物，由一樓仰望儼然是一棟綠建築叢林。今年三月下旬，我偶然發現一棵已種植十多年的檀香柏，中段樹枝隱密處似有一團灰色漏斗狀不明物體。接著，注意到一對白頭翁出現頻率漸增，每回嘴銜著不同的軟細枝、硬枯葉、長條塑膠……跳上跳下，飛進飛出。事有蹊蹺，非比尋常，近看果然是在分工，一起構築未成形的巢穴－－這是二十四年來社區首次發現鳥窩，築巢在住家窗前兩米處，家人驚喜萬分，將牠們視為家族新成員。

十多天過去，鳥窩外觀已然成形，兩鳥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輪流工作不喊苦累。當有家人好奇靠近或附近珠頸斑鳩、綠繡眼侵入地盤時，牠們會在高處發出警戒短促聲驅離，其他時間則安靜構築。

全大樓五十七戶陽台，外加中庭樹木何其多，為何特別挑選我家一棵檀香柏？原因大概在於「建材」又多又容易取得，且附近植物正值結果期。此外，檀香柏樹幹彈性好，樹葉茂密具絕佳隱蔽性，環境清幽適合儲備體力孵化，主人家人口簡單、樂善好施、慈眉善目（自我感覺良好）……

一有空閒就近觀察成鳥成家歷程，在不騷擾鳥巢下，從遠處以鏡頭記錄：從築巢，生蛋，孵化，出生，歷經二十六天左右完成。費時十三天鳥窩測試完成，母鳥正襟危坐準備下蛋，大約每天下一顆，最後辛苦產下三顆小巧玲瓏、有著紫斑色橢圓形鳥蛋。接著的十一天，公母鳥整天輪流孵蛋，一隻孵蛋一隻會在旁警戒，確保小寶寶順利破殼而出。

雛鳥出世後，全身軟趴趴，一雙大眼暫時無法張開，十分嬌弱。此時鳥爸鳥媽責任更形重大，日日咬著各種果類、昆蟲（如蜜蜂、螳螂、蒼蠅）飛回巢內，快速將食物送進嗷嗷待哺的雛鳥血盆大口內，接著再度飛出，尋找三隻雛鳥另一批食物，而另一隻偶爾在外頭警戒。我們有時不忍成鳥來回奔波，趁牠們不在時，就近於草皮暗藏些水與水果做後勤支援，盼能助牠們一臂之力。一周過後，雛鳥眼睛雖仍無法張開，可黑翅膀成形，清亮的呼叫聲令人討喜。

雛鳥羽翼漸豐，開始試著振翅

餵食十三天左右，搶食較兇的雛鳥羽翼較豐滿，試著振翅離巢，最後一跳竟然飛到三公尺遠的胡椒樹梢上。成鳥見狀既驚喜又緊張，趕快送上紅果慰勞，其他兩隻也不甘示弱，學樣往上跳。不到一天，第二隻接著離巢，試飛到兩米處草坪上再飛上真柏。此時，巢內只剩下最小的雛鳥，用爪子奮力攀到巢頂，卻因翅膀尚未成熟，翻滾到石子地面；幸好有底層側枝幹緩衝，摔得不重，可繼續緩步前行至盆栽一角，躲避熾熱陽光。成鳥並沒放棄牠們，鳥爸鳥媽更加忙碌，進行三地護衛與餵食，擔心寶貝挨餓熱昏、外敵覬覦。

隔天下午，最晚離巢的小雛鳥因經驗不足，從地面奮力振翅飛到光滑的穗花棋盤腳大葉片上，無法抓牢重摔下來，撞擊地面奄奄一息。鳥媽還是持續餵食紅果，沒有絲毫放棄。第二天清晨，我發現牠因重傷而離世，內心百般不捨，在露台一角挖坑掩埋。較成熟的兩隻，則飛到大棵福建茶上，成鳥亦持續餵食，雛鳥學習上跳下跳、短飛長飛，試咬食盆栽內嫩草、樹葉，鍛鍊各項求生技能。看著牠們一天天成長，家人頗感欣慰。

四天後，清晨起床探視牠們，左看右瞧只剩一隻雛鳥。奇怪，難不成半夜鬧脾氣離家出走了？或許晚間趁成鳥休息，好奇地從八樓試飛失敗，不知墜到何方？或已成黑冠麻鷺消夜？十幾天過去了，成鳥伴著那唯一一隻雛鳥繞著社區大樓練飛。

這對白頭翁，在春季為我們上了一課課，也是我人生首次如此近距離觀察到鳥類育子。今日再度走到檀香柏空巢前，聽不到往日悅耳、充滿生命力的鳥鳴聲，心中思念起曾一起生活的鳥友：你們都好嗎？何時再過來生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