騷夏／糖醋排骨不要醬

和朋友去吃素食自助餐，坐的位置剛好很靠近櫃台。餐廳除了內用，也接外送平台訂單，生意非常好。

「有一張特殊需求喔！」「主菜要糖醋素排骨不要醬！」

店長的口氣相當無奈，接下來是一連串的牢騷。大概是說──外場的自助餐餐台上還有一大盤素排骨，今天都賣不完了，就因為這張單子，要再重新炸一份，一份是要怎麼炸？她說她真的很難跟廚房開口，又不能直接聯絡下訂單的客人，因為接單的是外送平台（會不會可能只是她不會？或是怕麻煩？）。

「糖醋排骨不要醬」這張訂單，顯然還打亂了她的工作節奏，本來夾菜、分菜廚房和外場分工流暢的生產線，這下子像是有人用手指畫一條線，讓原本一隻接著一隻的螞蟻隊伍頓時手忙腳亂。

「客人的話就是要聽啊，我們就是這種命，還能怎麼辦？」店長聲音帶著點哭腔音，她最後決定屈服，叫廚房動手炸一鍋屈服命運的素排骨。整家的店內用的客人，嘴巴吃飯，耳朵「吃瓜」，我想應該不會只有我一個人，熱切地收聽這一齣正在直播中的職場寫實劇。

「其實可以用原本那一鍋啊，不用重新炸。就用夾的就好了，濕濕的糖醋醬不用淋上去。」朋友的判斷充滿智慧。

「真的耶！」本來很同情店長遭遇的我，忽然驚覺應該要收回我認同的「讚」，瞬間襲來眼前的是滿滿的既視感──中階主管揣摩錯上意造成部門白忙一場的悲劇。

上班的每個片刻都有大魔王，有時候來得很急很快很誇張的需求，情緒難免會凌駕理智先行。職場也是人生階段的一種切面，外向掙扎也好內向裝死也好，不管是做哪一種選擇都是基於生存本能，人都會想先救自己。

救自己就是要先了解自己，我對自己的了解，我應該屬於職場的內向者，像是過馬路的鹿，遇到疾行的車頭燈強光照射，常常是原地不動的。已讀不回的「停」「看」「聽」是要幫自己爭取時間，我過濾的方式會比較傾向先判斷：紛紛如落石般砸下來的指令，哪些該接？哪些該躲？哪些是人工詮釋後的「假消息」？沒有反應、反應慢，或是常常質疑上意，的確會不討喜，但這些成本我是願意投入的。

身在吃素的餐廳，思考著不吃素的職場法則，也是特別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