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貞／謝謝你的「零錢太多」

拜讀邱瀟君的〈我的零錢太多〉，眼眶不禁濕了，我對這句話太熟悉了。

幼時家徒四壁，一家八口能溫飽就不容易了，更別提其他開銷。然而，小五某天要繳三塊錢買防癆郵票，別的同學都在時間內繳完，唯獨我繳不起。於是，從第二天起，我升完旗進教室就被老師罰站在布告欄前，一直站著上課到第四節。

隔壁班、小我一歲的堂妹阿嬌，在下課時來找我，見我一邊流淚一邊罰站，很是驚訝，趁著放學回家問我原因，是沒寫作業還是考差了？我搖頭不語，直到抵達家門口，才說出那無法啟齒的難堪之痛。

阿嬌和我一起在三合院長大，時常問我功課，還說我不像她親姊，只會罵她笨。她是三伯的女兒，她們家種作多又有經營小生意，生活環境優渥，孩子個個有零用錢。她聽了緊抓我的手：「阿姊，不要難過，我的零錢太多，拜託先讓我用掉。」第二天上學時，她把三十枚一毛錢的銅板用手帕包得緊緊的，神祕地交給我。

阿嬌善良又體貼，有一回她知道我要代表學校去市區參加「保密防諜」的作文比賽，特別把鞋子和裙子包好，偷偷地帶到學校借我穿，「今天妳要代表學校，總不能光著腳又穿著破舊裙子上台吧。」每一回她都會用「很正當」的理由，教我盛情難卻。

小學畢業後，阿嬌不再升學，在家幫忙農事。因長得甜美又乖巧，被隔壁村張家相中，十八歲就結婚生子。婚後前幾年，她生活不如意，丈夫失業自己又身體欠安，我比她晚婚，且有了謀生的能力，便也經常找一些「很正當」的理由給予幫助，直至她經濟改善。

一個人在窮困潦倒時，能聽到「我的零錢太多，拜託先讓我用掉。」這樣充滿慈悲的話，是會帶來振奮和喜悅的。它不僅能解燃眉之急，還會讓人感受到那句話背後的真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