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豐／軍演記趣一二三

四十年前服役的時候，奉命參加一次軍事演習。彼時擔任後勤中隊中隊長，負責彈藥和油料補給，以及武器車輛維修的任務。儘管細節為紙上作業，仍得率領大批輜重，尾隨在作戰部隊之後，接受裁判官狀況考驗。

次日傍晚，選定在一大片防風林紮營過夜，附近有一座看起來疑似廢棄的魚塭。我特別交代所有弟兄和哨兵，務必遠離那水塘，以免發生不測。子夜半夢半醒之間，突然被陣陣烤肉香給吸引，循著火影閃爍的方向一探究竟，發現三、四位士兵蹲在土丘後方烤魚。我心知魚的來源，詢問大半夜怎麼釣到的？沒想到他們竟然使用個人蚊帳，以「撒網撈捕」的方式「趕盡殺絕」。我擔心夜裡生火違反演習規定，即刻命令熄火。至於烤熟的魚蝦，就算便宜他們了，當作野戰求生。

隔天夜幕降臨之前，轉進一大片芒果園裡，相當不錯的隱蔽之處。恆春半島的芒果真不是蓋的，個頭碩大肥美，鮮紅欲滴。有了前車之鑑，我三令五申禁止偷採，以免造成軍民糾紛。第四日清晨，天剛露出魚肚白，我急切起身巡視，發現周遭每棵樹都有被採摘兩、三顆芒果的痕跡，趕忙下令將整個中隊遷往他處，防止果農索賠的可能性。至於違反軍令或是損害果農的權益，只能睜隻眼閉隻眼，畢竟還在演習，每位弟兄都有專門職務。

最後一晚來到高潮，並非前線戰況吃緊或我軍潰敗，必須落荒而逃，而是晚飯不久，大夥兒正興高采烈地討論著演習假如何安排，所有人員突然一個個上吐下瀉，拉肚子拉到遍地開花（每一次都得找尋新鮮的隱蔽之處，避免足下「中獎」）。研判是便當出了問題，變成一場「細菌戰」。有位情況嚴重的弟兄甚至虛脫昏倒，渾身屎臭，只能緊急送醫。第二天清晨，該吐的吐光了，該拉的拉完了，所幸眾人年輕體壯，平時訓練有素，很快都恢復了正常。駕駛兵也都堅持到底，把全體人員安全地載回營區，畫下完美句點。由於我們是配屬單位，離大部隊有段距離，並不清楚前方將士是否吃到同一家便當，是否整個晚上也是「大珠小珠落玉盤」，來匆匆，去匆匆。

當年演習的點點滴滴，絕大部分不復記憶，唯獨妙趣橫生的插曲，調劑一路上的單調苦悶，歷久彌新。數年前曾駕車重返恆春半島，順著西半部南下貓鼻頭，再繞到台東這段U形之路，追憶頭戴鋼盔、身著迷彩服，乘坐吉普車率領整個中隊的浩浩蕩蕩。沿途海風吹拂，趣味軼事接二連三湧上心頭，那可是一段珍貴的回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