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藍／五歲生日的豬腳麵線

拜讀汪漢澄醫師的大作〈人中之蟲〉一文，我想起諸多兒時趣事。

民國五○年代衛生條件極差，頭上長頭蝨，肚裡長蛔蟲、蟯蟲、鉤蟲，眼睛長砂眼的小孩很多，上小學時學校會定期檢查，吞下白色小藥丸殺死肚子裡的蟲蟲。

姊姊放學回來說頭上長頭蝨了，媽媽拿起黑色大剪刀將她的一頭長髮剪成西瓜皮，連我也不放過，頭上塗滿臭臭的樟腦油用大毛巾裹緊，好似阿拉伯人，媽媽說只有這樣才能殺死蝨母與蝨寶寶。玩伴中只要一人長頭蝨，幾乎是全軍覆沒，無一倖免。難怪同學們大都是大西瓜與小西瓜，只有家境好的同學才留長髮。

姊姊在菜園上完大號喊我過去，她用棍子挑起一條白色蟲子說：「這是蛔蟲，會害妳生病長不大。」我覺得它很像我挖給雞吃的蚯蚓，只是顏色不一樣。她接著又說：「如果妳晚上屁股癢癢，老師說那就是長蟯蟲，如果很瘦又肚子大大的，就是長蛔蟲，知道嗎？」她在菜園為我上一堂寄生蟲課，我胡亂點頭。

五歲生日那天，媽媽煮了豬腳麵線給我吃，正當我吃得嘴角流油的時候，姊姊無比驚訝地指著我碗裡的豬腳說：「那個好像蛔蟲寶寶哦！」那是豬腳的筋，白白的、軟Q軟Q的。我放聲大哭：「我不要吃蛔蟲，我想長大上學。」姊姊因為亂說話被媽媽拖出去打屁股罰站。

幼小的心靈遭受無比創傷，自此我不敢吃豬腳。即使長大懂事知道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棍子上的白色長蟲畫面太驚悚，面對一盤香Q軟糯的豬腳，我依然無法下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