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玉玫／後巷曇花開

曇花原是後面大樓停車場管理老先生栽種的，因為平日進出車輛不多，他便在空地種植花卉，每日悉心澆水照顧，自己怡情養性，也順道造福周遭住戶綠意映目。

前幾年，建商將大樓買下，打算拆除後蓋新大樓。沒了停車場，自然不需要管理員，老先生年紀大了，順理成章退休回家養老，將無法帶走的植物轉送給附近住戶。

隔壁鄰居認養了曇花，將大花盆搬到住家外牆下。曇花屬仙人掌科，枝葉碩大，他利用支架、繩索將之撐起，恰好在牆面上完全展開。曇花得到生長空間比以往更加茂盛，每到初夏深秋花期，總會開四、五次，每次都是數十朵以上，更有同時五十幾朵綻放的盛況。

曇花原是南美熱帶沙漠植物，沙漠日夜溫差大，白晝酷熱，入夜又驟冷，為了在這般環境下完成授粉，於是演化到把握夜間溫度最適宜的時候開放，而為了吸引蟲媒，所以花朵要大、氣味濃郁。

我喜歡曇花，是因為幼時父親在院子也種了一棵。每當曇花開的那晚，父親會提醒我們午夜有花可賞。其實，曇花並不是真的只開那一瞬間，而是逐漸開啟，隨著時間推移，花瓣達到最大伸展，而後慢慢凋萎。父親會一邊看一邊說「曇花一現」，有感美好事物稍縱即逝。但或許正因為美好短暫，所以那個夜晚總是讓我們興奮期待。

況且，不只是視覺帶來心靈上的滿足，還有味覺饗宴。不知道是誰告訴母親曇花可清熱止血，而我小時因體內虛火常流鼻血，於是花開的隔天早上，母親便將之剪下，加上肉片和薑絲，變作餐桌上的佳肴。對那時我的來說，不只曇花綻放是珍貴的，連湯品也是奢侈，入口仍能嘗到餘香。長大後，大概體質改變，或食療有成，我不再流鼻血，但已對曇花有不可磨滅的感情。

後巷的曇花，非花期時，沿牆伸展著枝葉，在陽光、空氣、水的滋養下，規律地生長，靜靜地等待。而當花期到來，它默默地綻放，在夜裡暗香浮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