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振裕／小小天兵游泳去

小學老師生涯的第三十年，首次接手小三生，暑假的備課早做足準備，成了「備課漢」，精確說來是「備課老漢」，就候著開學的實戰。

與小三生相處下來，發現難的不是課程進度，而是教會他們生活的秩序、體驗生活中所有的第一次。其中，最艱辛又無法備課的，是第一次外出上游泳課。

「泳帽帶了沒？」「帶了。」

「蛙鏡有沒有？」「有。」

「泳衣、褲準備沒？」「準備了。」

全帶了，真好！第一次的游泳課，幾天前早請家長協助備齊必要物品，午餐後逐項確定，才真正安下心。

午休前，我提醒他們：「現在去換泳衣、泳褲，換下的衣物記得放進袋子裡。」

才小三的娃，動作一個比一個慢，剛說明過的事又一個個傻呼呼地問：「為什麼現在就要換？」「這樣到泳池就可以直接上課，不用再花時間換裝。」

未料，一抵達泳池，問題就出現了，兩個小娃嚷著：「老師，我的泳鏡沒帶。」「我也是，老師。」

「什麼，不是確定都帶了？」

疑惑啊，就差沒親自逐個檢查，便讓努力功虧一簣。教練帶操的同時，我趕忙到櫃台借了兩只蛙鏡。

孩子都交給教練後，為師的我開始運籌池岸，盤算下課後盥洗更衣的挑戰。

「老師，怎麼辦，沒浴室可以用啦！」

各校來上課的學童真多，我的小三生動作慢又個兒小，果然面臨大排長龍等候浴室的窘境。幸好，方才都預料到了，馬上請帶隊的女老師照應四個小女娃後，自己領著四個小男娃直往泳池的另一端，去另一側專供成人使用的浴室。

「老師，要怎麼洗？」男娃們愣愣地問，我只好手把手教：「先把衣服放在置物架上，脫掉泳褲後沖澡。」

「要洗澡喔？」「是。」

「可不可以用沐浴乳？」「可以，但不用也行。」我只期望他動作快，不用洗得香香的。

泳客用的置物架高，小娃搆不著，再度發出求救訊號。唉，是我思慮欠周，只好亡羊補牢地統一號令：「好，統統把衣物袋放外面，洗好就叫老師，我馬上給你們毛巾、褲子。」

「老師，我洗好了，請幫我開沐浴乳。」洗好要開沐浴乳？本末倒置啊！這一開又很耗時，我便遞上小褲褲與浴巾：「直接換！」

打理好這個，另一個濕漉漉、光溜溜地出現眼前。我問：「沒有浴巾也沒有毛巾？」他雙手一攤，忘記放哪裡。

「老師，我有！」說時遲那時快，又一個一絲不掛地出現在眼前。

「你怎沒穿褲子？」正和褲子搏鬥的娃兒問，另一個不解地答：「不是出來再穿嗎？我在家都這樣。」當然不是！我一邊幫忙找毛巾，一邊催促娃兒進去穿褲子。

終於搞定了小男生完成集合，發現缺了兩個小女娃，女老師遠遠揮手：「催了，催了，還在洗。」小女娃頭髮長，當她們頂著滴水的頭髮出現時，我這備課老漢實在無能為力，只能乾緊張。

車子發動前又出狀況，「老師，蛙鏡忘了還。」幸好老腿還跑得動。「老師，我……」回到學校，小娃囁嚅地攤開他空空如也的袋子：「泳褲和毛巾沒帶回來。」他差點哭出聲，我也只能「哇」一聲。

唉，真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