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瑋／在獸徑留下人類的腳印

熊與貓咖啡書房在2015年夏天開幕沒多久，各路達人紛紛上門，一個帶一個，舊雨新知匯聚，使得這家店春夏秋冬都在上演「在地人文客廳」的戲碼，其中，柯老大帶來的朋友「狸導」堪稱「奇珍異獸」等級的座上賓。

人稱「狸導」的李偉傑導演雖然跟我們一樣住在霧峰，卻一年到頭往外地跑，到貢寮拍食蟹獴，到苗栗拍石虎，到嘉義拍台灣爺蟬……「我不喜歡拍人，我喜歡拍野生動物，因為動物不會嫌你把牠拍得不好看。」

為了讓行蹤神祕的狸導偶爾現身一下，我們以講座、沙龍之名硬是把他從獸徑拉回人間，書房至今在不同場合選播介紹過他的《和禾歲記——貢寮水梯田的故事》、《蜂台灣》等作品。趁著當下疫情稍緩，趕緊把握機會再次邀請狸導，這回要進霧峰桐林國小與師生們面對面。這所森林小學坐落在九九峰下的山腰，校門前的山路是他當年日日開吉普車，載著攝影器材前去追鷹的必經之路。

狸導不但是金鐘攝影獎得主，其早年的代表作《九九蜂鷹》還榮獲日本野生生物電影節「野生生物賞」。雖然蜂鷹對養蜂人而言屬於「身邊的動物」，但多數人可是看了《九九蜂鷹》才知道這種猛禽。

桐林是中台灣養蜂重鎮，喜歡吃蜂蛹的蜂鷹與此地養蜂場有著奇妙的共生關係。蜂農會將「贅脾」（不在蜂巢標準位置的多餘巢片）和多餘的雄蜂幼蟲棄置一旁，這些「好料」吸引蜂鷹來作客。虎頭蜂是蜜蜂的天敵，蜂鷹則是虎頭蜂的剋星，雖然蜂鷹也吃蜜蜂，但牠的存在能降低虎頭蜂對蜜蜂的侵擾，蜂農、蜜蜂、虎頭蜂和蜂鷹的四角關係值得探究。並非所有人類都像蜂農對蜂鷹那麼友善，影片中，一隻蜂鷹此生再也無法翱翔天際，因為不肖人士利用蜂鷹與蜂場共生的習性，在周圍設下陷阱，被發現時已折翼。

片名中的「九九」指的正是「九九峰」，具有火炎山地貌，921震災後為保存地震崩塌斷崖之特殊景觀而設立「九九峰自然保留區」，區域範圍包括南投的草屯、國姓和台中的霧峰、太平。狸導不只是親自掌鏡的導演，還兼任研究人員，2004年起跟著劉小如教授帶領的團隊，以此區域為核心，歷經七年調查拍攝，終於完成《九九蜂鷹》。

一邊看精華版影片，一邊請狸導介紹蜂鷹。他要大家看清楚成鳥的眼睛，虹膜黃色是雌鳥，紅棕色、暗褐色是雄鳥，待下一個畫面蜂鷹夫妻檔出現，觀影的孩子馬上就能分辨出雌雄。幼雛一現身，更引發眾人驚呼：「好可愛喔！」原來猛禽也可以是萌禽。沒有虎頭蜂、馬蜂、胡蜂等蜂類可食的日子，蜂鷹媽媽正在餵寶寶一條小青蛇，大家看得目不轉睛。之後還出現另一場「餵食秀」，眾人盯著鷹眼瞧：「咦？」滿腹疑惑時導演趕緊解釋，蜂鷹爸媽育兒工作平均，爸爸不只打獵，也會幫忙餵食幼鳥啦。

問狸導在拍攝蜂鷹的過程，有沒有什麼印象深刻的經歷或至今難忘的回憶？答案已在影片中，孩子們看著畫面中的團隊成員跋山涉水，橫斷的大樹擋在吉普車前面，去程原可通行的道路，回程時滾滾奔流的黃泥水就在腳下……這是生態紀錄片，也是人類冒險犯難的紀錄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