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編垚順／以編輯為職，或許是天命

表弟媳Ｃ擔任臨床心理師多年，近期獨立創業，經營一家兒童心理語言治療所，診間和教室依不同功能區分，室內陳設與櫥櫃置物亦不同。心理治療室，一桌二椅，盆栽點綴，簡單舒適；遊戲教室，小桌小椅，積木圓球，什麼玩具都有；語言教室，矮桌矮椅，童書繪本，擺滿兩面牆。

某周末家庭聚餐，餐廳距治療所步行僅需三分鐘，Ｃ邀請家人餐後前往參觀，晚間八時一刻，一家老小步入診間，眾兒童一見各種玩具，雙眸如花火節夜空璀璨，動靜如煙火迸發，歡聲雷動；眾青年聊起開業及日常工作話題，Ｋ也想開畫室？Ｈ還想開麵店？我還是乖乖上班吧；至於長輩，多已疲累，門口長凳一排就坐，眼袋鬆弛，端詳手機，時不時投注關愛眼神於潑猴般眾孫。

我在語言教室細數書櫃陳列的出版品，見有興趣的便拾起翻閱，原本身旁還有幾位弟弟妹妹閒聊答腔，不久之後，室內僅剩我一人。將手中書籍歸位，轉出門外，另一位表弟媳Ｌ正好從隔壁遊戲教室走出來，迎面一見我，劈頭就說：「小孩全擠到玩具這間來了，果然玩具還是比書更有吸引力啊。」

我皺出一坨八字眉：「你一定要在一個出版做了二十年的人面前講這句話嗎？」

一大家子人笑得合不攏嘴，真沒同理心。

坦白講，出版確實不是賺大錢行業。從業至今，我聽過各種「打不過」的說法，文字打不過圖像、書本打不過玩具、紙張打不過影音……然而，一個產業興衰，背後原因何其複雜，三言兩語無法說明道盡。於是，我養成自嘲習慣，當然，家人早已明白我志向，因此不曾有誰真問何不改行，倒是不熟的人會問，若出版已是夕陽產業，為何仍如此執著？

前些日子，到喜劇演員黃小胖Podcast節目做客，提及類似話題，憶起志向萌發，可能早在童年便有跡象。小學低年級時，我總是會將許多紙張對折，再用訂書機對齊折線打上幾釘，高年級後，就去福利社買空白作業簿，然而，無論是自己裝訂還是現成簿本，其中或畫或寫，總是只有封面圖、章節圖與標題，現在想想，那就是大綱，腦子裡有個完整故事，但彼時文筆與畫技都很差，無力填滿內容。

才華有限，但真心喜歡裝訂成冊，對幼時的我來說，那是很純粹的成就感，更有趣的是，寫出大綱，正是編輯工作重點項目之一，如今以編輯為職，或許真是天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