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寫台灣版的《倩女幽魂》！」專訪《芻靈》作者黃偉烈

「《芻靈》第二部已經在進行了，十二月應該能有初稿。」黃偉烈說。

黃偉烈（Willie），攝影、編劇，也執導過多部影視作品，現主要於美國工作及生活。發表《芻靈》後，Willie又多了小說創作者身分，該作亦入選2023年韓國釜山亞洲內容暨電影市場展- ACFM Busan Story Market 單元

電影本科出身的Willie在業界有近20年的經歷，自加州大學長堤分校畢業後，一路從攝影師助理爬到攝影指導，期間也做導演寫劇本。他說，自己對文字創作的興趣始於編劇課，寫作是抒發的管道，宣洩對現實人事物的不滿，又或徹底沉浸在天馬行空的幻想中。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恐怖題材在他的創作佔有一席之地。不過，驚悚、奇幻等一干怪力亂神的事物，並非這些作品的真正可怖所在。其中最令人髮指的，莫過於人性的險惡及貪婪。

《芻靈》是現成的例子。該作發想，來自Willie為另一個探討禮儀師職業的項目所做的田野調查，可惜外部因素干擾而未竟全功。但在研究過程中，他也發現到中華喪禮文化的特別之處，只存在於華人傳統的紙紮，就這麼成了小說作品的骨幹元素。

熟悉港產恐怖片的讀者，不難在《芻靈》的人物和情節設計找到一種老朋友似的感覺。兩名青年主角互相揶揄戲耍，就像錢小豪與許冠英的互動，多情單純的角色，正氣凜然卻有些死腦筋的角色都到齊了，「我是看著香港電影長大的，林正英的一眉道長系列起碼看過五六十遍。」他笑道。

八九零年代的港產恐怖片是黃偉烈重要的靈感來源。圖片為《倩女幽魂》劇照。（圖片翻攝自IMDb）

與驅魔殭屍片的淵源，也讓他決定將小說背景設定在清末民初；但影響作家最多的，莫過於《倩女幽魂》。《芻靈》之所以採懸念收尾，為續集預埋伏筆，靈感正源自於這部張國榮演出的經典。寫一部台灣版《倩女幽魂》的願望，除了對經典的喜愛，也是因為融合動作、恐怖、奇情的電影類型，在台灣前所未見。

我想做些不一樣的事。Willie表示。如《芻靈》，是先有劇本才改編為小說，是以畫面感十足，每段情節該用什麼鏡頭拍，在他腦袋中清清楚楚：「我想將觀眾帶入拍攝現場，從現場環境、攝影運鏡、演員表演及動作發展情節。像故事裡馬一浮在製作紙紮人時，我便從槓房（即舊時提供殯葬服務的店鋪）的環境，主角的表情，動作入手，這都是用『說電影』的方式來告訴讀者，給讀者帶來『看小說』的感受。」

我們都是紙紮人

關於《芻靈》，也許最讓人玩味的是每一名紙紮奴僕都有獨立人格的設定，那與人們對紙紮作為儀式道具的理解相去甚遠。這部分靈感由何而來？

「因為我覺得自己也是紙紮人吧？」

說借古諷今也許為過，但Willie的確有意識地將死後的世界描繪為現實社會的縮影。那裡的亡靈慣於奴役、凌虐紙紮奴僕，他們之所以如此心理變態肆無忌憚，除在生時便殘暴無仁，社會默許的殉葬儀式也是黑手之一。藉著對另一個世界的描寫，Willie放大了我們在日常生活多少能意識到的階級衝突、權勢壓榨，並置於最尖銳的衝突情境中檢視。

曾有人建議他將故事搬來現代，Willie卻認為一旦變成穿越劇，《芻靈》便失去它的獨特性，也會讓他建構平行世界的努力毀於一旦。反而古今交迭的二十世紀初，更能帶出氛圍與神秘性。他為此勤跑圖書館及書局，大量閱聽相關的人文歷史書籍與紀錄片，以求塑造可信的真實感。

「道教相關的文化資料也看了很多，符咒、道教法術，怎麼唸怎麼畫都有研究。但我沒有一字一句照抄，因為感覺一個沒弄好會變成《鬼玩人》（The Evil Dead）！」Willie笑著說。

被問到假如《芻靈》翻拍電影心目中有沒有屬意的人選，Willie只說他在這行待的時間太長了，知道現階段去想像演員名單只是緣木求魚。影視行業，有太多太多不能如願、不公正的事了，寫劇本只為對得起自己，不可能每天都盼著開拍。

Willie確實是以平常心看待《芻靈》的影視改編可能性，本次訪談也不大流露出對電影的激情——但還是有例外。那是他提到影響自己一生的電影的時候：「小學六年級，我看了《萬花嬉春》（Singin' in the Rain）。從那時起就愛上電影，我知道我一定要拍電影。電影就像很多人講的有種魔力，或說有種會讓人成癮的毒性；只不過，它的現實也趕走很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