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耀毅／謝謝媽媽煮這麼好吃的晚餐給我吃

「謝謝媽媽煮這麼好吃的晚餐給我吃！」聽到二十多歲的大男孩，直到今天吃飯前還是會習慣講這句話，而且聽得出來是誠心誠意的，我親愛的老婆說她還是好感動。

她說，這句話是我發明的。好像也是。其實是親愛的老婆教我的。結婚以後，她總像黑白大廚上身一般，每天試做不同的菜色餵養我的胃和心。我理所當然地謝謝她，她有次不太好意思地說，她想到自己小時候其實也沒有這種習慣，在吃飯的時候好好謝謝媽媽用心烹調的料理。的確。我們中南部的家庭，哪有來這一套的？都嘛放在心裡面。

所以當我們有了小孩之後，有點控制慾的我，運用不知哪來的父權應用法，規定所有人在開飯前一定要大聲說出這句開飯語，先感謝煮飯的人。沒說的人，就會被叫出全名，「○○○，去門口罰站！」行之有年。記得有一次，我煮泡麵的那次，我親愛的老婆就被兩枚小孩大聲地叫去罰站。

晚飯後，小兒子和我一起拎著垃圾出門。因為有一次我出差、小兒子出外打球（吧），我親愛的老婆一人去倒回收、廚餘、垃圾（顯然好幾袋）的時候，被巷口麵店的老闆喊住，老闆說：「哎呀！跟妳老公和兒子說啦，我們這條巷子規定都是男生要出來倒垃圾的啦！」

倒完垃圾回到樓下大門口時，小兒子突然想到，「啊忘了去捷運站把我剛騎出門打球的腳踏車騎回家了！」於是，我們兩個又折返出門，找到腳踏車，討論誰要騎誰要牽，最後就一路這樣，用父子騎驢的方式一起把車牽回家。

路上一邊走一邊聊。有垃圾話。我會大叔里長上身地，開始念起馬路柏油又沒鋪平；路邊人家門口掛著一塊大木頭，稱自家是仙氣很重的什麼「軒」，大門外卻是搭配不鏽鋼的安全拉門。有暖心話。我謝謝他，前幾天晚上打球打完，和朋友續攤一起去永和豆漿吃消夜後，還會自動啟動長照家人模式，買兩枚他媽最愛的甜酥餅或一碗燒仙草回家。「對啊，不然打球打太晚回家了會被念。」也對。

回到家，小兒子說他最近正忙著看金馬影展的電影。「看什麼電影不重要，和誰看比較是重點。」我一副很老司機口吻地說。「我當初就是這樣帶我的女的朋友（aka後來的女朋友、aka後來的後來我親愛的老婆）一起去長春戲院看金馬影展的。」我記得那時還特別問了電影社裡的聞天祥社長，類似「哪一部電影適合兩人初約會晦暗不明，但已可看到隧道出口濛濛亮」這樣的蠢問題。他推了，我信了，我們也看了。以事後諸葛的角度來看，看奇士勞斯基的《雙面薇若妮卡》，不知為何地奏效了。

「對啊，那時不知道你爸是不是故意遲到，害我們急急忙忙地入場。他還在烏漆嘛黑的戲院中，偷牽我的手一步一步下階梯找座位……」

「齁，」小兒子說。「這樣會懷孕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