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謊言之城‧徵文示範作】既晴/完美的綁架案

這是向熙悅勒贖的完美計畫。圖/shutterstock
這是向熙悅勒贖的完美計畫。圖/shutterstock

💻搭配類型|

💻劇情主要角色|澤宇、熙悅、范品洋

文/既晴

傍晚時分,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山上的夜總是來得特別迅速。

這是澤宇躲在這間廢棄工寮的第三天。廢棄工寮只有兩個房間。睡覺的房間僅有一片破木板充當床鋪,連窗戶都沒有,因此白天也很陰暗,不知名的蟲隻總是到處亂爬,一碰到皮膚就發癢,除非睏極,他完全不想進去,而且還得備妥睡袋、蚊香才睡得著。

另一個房間較大,應該是用來吃飯的,雖然只有一張舊木桌、一個生鏽的鐵櫃,但仍狹窄得幾乎沒有多餘的活動空間了。澤宇剛到時,光是架設發電機、筆電及攝影鏡頭,調整角度,並完成全部的測試,就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所幸山區的手機訊號也很穩定,倒是不必擔心對他的計畫造成阻礙。

澤宇將手機安置在一個特製的台座上。台座是由幾片壓克力板、四條彈簧組成。這些材料可以在五金量販賣場買齊。四條彈簧的一端必須先固定在天花板上,花時間調整到合適的角度,而垂墜下來的另一端,則扣在壓克力板四邊鑽好的小洞上。

如此一來,安置在台座上的手機,只要事先輕輕一推,就能產生不規則的輕微晃動,並維持很長一段時間。那麼,一旦開啟影像通訊,從熙悅那邊看起來,就像是有人手持著手機。

手機連接筆電,可以透過直播軟體即時監看手機鏡頭裡的自己。螢幕上的自己十分狼狽。一頭亂髮、髒污的襯衫、充滿血絲的雙眼,以及瘀青、消瘦凹陷的兩頰──這樣的外貌,一半是真的、一半是假的,澤宇用化妝品加強了臉上的憔悴感。

燈光也必須仔細調整,確保熙悅可以看清楚他的慘狀,卻又不會發現化妝的痕跡。

一切準備就緒。

澤宇晃動手機座,再將麻繩纏繞在身上,雙手交疊在背後,坐在木桌上。麻繩必須盡可能拉緊一點,在身上製造繃住的模樣,讓鏡頭前的自己,看起來像是曾被揍過一頓、幾天吃不好睡不好、被歹徒捆綁在地點不明的小房間裡。

他的右手握著一隻遙控器,可以遠端操作手機及筆電,在鏡頭前看不出任何異狀。遙控器的按鍵排列得頗為密集,為此,他也反覆做了很多次練習。任何小差錯都可能斷送所有的努力。

澤宇在內心倒數計時。數到零的瞬間,他按下通訊鍵。

手機通訊開始連線。不到三秒就接通了。

筆電螢幕上立刻出現熙悅的臉。與自己相似的是,她似乎也沒有好好睡過覺。

「澤宇!澤宇!你人在哪裡?」她的語氣焦急。

「……我不知道。」澤宇低聲回答。「熙悅,妳還好嗎?」

「我還好。我很擔心你!你有沒有受傷……」

熙悅開始不斷說話。筆電上的另一個視窗,顯示熙悅不是一個人。客廳裡還有四個人,三男一女,都坐在熙悅的手機後方。這四個人,當然是警方了──熙悅正在替警方爭取時間。

不過,范品洋不在。

這台網路針孔攝影機正對著客廳,是澤宇為了收集熙悅與范品洋的偷情而裝的。臥室還有一台。澤宇在越南出差期間,范品洋來過家裡與熙悅密會兩次。

最年長的男性、唯一的女性分別坐在熙悅兩邊,另外兩個年輕的男人圍在一台筆電前。他們一定是正在同步監看手機畫面,並且進行反追蹤吧?澤宇事前買了好幾個VPN,分別設在不同國家,每十秒切換一次,想必能有效干擾警方。

接著,澤宇按了下一個鍵。

筆電開始播放預先製作的聲音。這是澤宇準備文字稿、用AI人聲系統作成的,因此,不會留下自己的聲紋。喇叭裝在手機旁,就像是歹徒拿著手機說話。

「林太太,請妳安靜,別說話。」

熙悅沉默下來,點了點頭。

澤宇再按鍵。「林太太,遵從我們的指示,林老闆就會平安回家。給妳兩天,準備好現金三千萬,裝在一個行李箱裡。記住,一個行李箱。三天後,我們會再和妳連絡,告訴妳怎樣交錢。不准報警。」

隨即,澤宇切斷了影像通訊。

他全身滿是冷汗,重重地喘了一口氣。工寮恢復了闃靜,只剩屋外的蟲鳴。他腦中回想那不到一分鐘的通話,確定自己沒有犯下任何錯誤。

這是綁架自己、向熙悅勒贖的完美計畫。

兩年前,熙悅開始做網路代購。那時,她才認識范品洋沒多久。

澤宇與熙悅結婚五年。結婚前,他們已經決定不生小孩。澤宇是次子,哥哥有三個小孩,他沒有傳宗接代的壓力。三年前,澤宇的父親退休,畢業於資工系的他,接手了他越南的電子零組件工廠,每年大概有一半的時間不在台灣。熙悅不想跟他去,一個人留在台灣又沒事做,幾個大學好友建議她一起做服飾代購,打發時間。

熙悅是那群朋友裡結婚最早的。澤宇是富二代,那群朋友當然都巴著她不放,看能不能喝到一點甜湯。范品洋是個國際精品皮件的通路商,專門提供百貨公司貨源,那群朋友居中牽線,促成兩人合作。

於是,熙悅透過澤宇家的人際關係網路,組了一個以貴婦為主的團購群組,再由范品洋提供商品情報,熙悅準備週轉金──和澤宇借的──再批貨給貴婦團。熙悅經常帶著她們朋友一起到巴黎、米蘭去參觀時尚秀,一邊玩、一邊帶貨返台。

澤宇與范品洋吃過兩次飯。其中一次,是他與熙悅簽約,澤宇找了公司律師陪同見證。范品洋是個能言善道、手腕靈活的人,熙悅對他讚譽有加,當時,澤宇內心曾不知不覺生起一股劣等感。

直到半年前,他才偶然得知熙悅並不是每次出國都跟那群大學朋友一起。其實,她跟范品洋經常單獨出國。澤宇秘密跟蹤兩人,發現他們的確有不倫關係。

澤宇陷入沮喪。然而,他並沒有跟熙悅攤牌。他知道,與溫順的外表相反,熙悅是個極端自我中心的人。她的貴婦團,縱使最初泰半來自於他家族的人際網路,但現在已經完全是屬於她自己的人脈了,她絕對不可能放手。而她現在有了自己的事業、銷貨管道,大可直接與他離婚,跟范品洋在一起。

與此同時,二○○三年起,越南缺電、缺工的情況日益嚴重,人力成本不斷攀升,使他的工廠經營變得愈加艱困。面對廠內一個又一個停擺的生產線,他害怕告訴父親,深怕他的失敗又會被拿來跟哥哥比較。

事業、家庭都經營失敗的男人──在家族親戚面前,他將永遠抬不起頭。

改變。他得做出改變……

事業的停滯,讓澤宇思考的時間變多了。然而,他的腦中卻總是浮現熙悅與范品洋溫存的親暱畫面,揮之不去。在讓工廠的營運起死回生前,他必須先設法消除腦中那些畫面。

這間廢棄工寮位於楊梅,是二十年前家族裡某個年長的伯伯留下來的,當年,是為了採集工程建材砂石而臨時搭建的──這自然是違章建物,無論是現在,還是當時。伯伯曾經開車帶澤宇來過一次,不知為何,澤宇一直記得。

也許,是冥冥中自有註定──某天,他將會重回這間工寮。

也許,只是因為他的記性太好了。無論是重要的,或是無關緊要的事,他都忘不掉。

最終,在澤宇腦中變得愈來愈清晰的,就是這個綁架計畫了。

打過電話給熙悅的三日間,澤宇盯著網路攝影機的畫面,監看熙悅與警方的行動。警方二十四小時輪值,都有兩個人陪伴著她。這段期間,她的大學好友、他的大哥、大嫂、妹妹也來過家裡。

范品洋並未現身,顯然是不希望被捲進這樁綁架案,以免引起警方懷疑,節外生枝。

這正如他所願。

三千萬並不是什麼大數字。對警方來說,這代表綁匪沒興趣討價還價浪費時間,只想務實地拿到這筆贖款;對熙悅來說,其實她動不了他的錢──他的錢都不在台灣──但,只要她找他的家人求助,兩天絕對籌得出來。只不過,她絕不會向他家人低頭的。他知道,她不可能向他家人開口要錢。她會逞強地說,她會自己處理。

提這個數字,澤宇只是要熙悅痛苦。她的團體代購都是收現金。她得拿自己的錢出來。

網路攝影機的螢幕顯示,裝了贖款的行李箱,是她最常帶著出國的那一個。他計算過三千萬的體積,知道大小最合適的行李箱就是那一個。

澤宇記得,那是范品洋送給熙悅的簽約禮──全球限量,他還說,台灣沒進這個款式。

現在她一定很捨不得吧。

兩天後,清晨七點,他依照相同方式跟她連絡,要她帶著贖款獨自上車。這一次,不再需要視訊了。他撤收了工寮裡所有的電子通訊裝置,留下一些垃圾,偽裝成綁匪曾經挾持他藏匿在這裡。

搬移到小貨卡上的筆電,會在預先設定好的時間啟動通訊軟體,打電話給熙悅,接通後,播放錄製好的音訊。這麼做的目的,只是為了讓熙悅在桃園市區裡繞來繞去。想必,警察也會緊跟在熙悅車後,隨時準備逮捕綁匪吧。

沒用的。警方抓不到綁匪的。

因為,澤宇之所以設計一樁綁架自己的綁架案,並不是為了那三千萬的贖款。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謀殺范品洋。

范品洋單身,一個人住在竹北的三層透天樓房。

從廢棄工寮開車過去,只需要三十多分鐘。

范品洋年屆四十,身材保養得宜,每天習慣早起外出慢跑半小時,回家沖過澡後,準時在八點半出門上班。因此,最佳的下手時機,就是在他出門之前。

這段時間正是「綁匪正在與警方周旋」的時刻──而他「仍然被綁匪囚禁著」,就構成了最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澤宇把車停好,確認副駕上在筆電執行的通訊軟體、VPN都正常運作。接著,他埋伏在屋外,等范品洋慢跑後回家。七點五十分,范品洋準時到家。澤宇趁著他站在門口低頭掏鑰匙開門之際,迅速持刀衝向前去,對準他的心臟部位,將刀子深深地刺進後背。他沒有掙扎,立即撲倒在地。

澤宇立即將屍體拖入屋內玄關,將門關好。

整個過程,順利得不可思議。

一瞬間,澤宇腦中那些畫面遽然停止了。

澤宇坐倒在屍體旁邊,靜靜地等待自己的心跳平穩下來。

接下來,是要把這樁謀殺案偽裝成劫財謀殺案。

范品洋的家裡有很多高級精品。若是搜刮一空,價值想必也有數百萬之譜。

澤宇戴上橡膠手套,開始調查屋內。他有一整天的時間可以搬貨,裝進自己用假名租來的小貨卡。但他不會賣掉這些貨。他會將它們藏在事先租好的倉庫裡,再找時間銷毀。儘管可惜,但銷贓將會讓警方追到自己頭上。

范品洋有一個專門收納精品的儲藏室。架上的名牌貨品全都放在精緻的紙盒裡,澤宇隨意打開了幾個,東西都在。小貨卡當然無法放下所有的東西,澤宇只能依品牌知名度的優先次序來進行處理。

他換上貌似搬家公司的工作帽、工作服,以帽簷遮掩臉孔,將小貨卡開近樓房門口,用手推車把紙盒搬上車,態度光明正大。即使有鄰居或路人偶然目擊,也不會引起懷疑。他的耳朵掛了無線耳機,可以隨時監聽通訊軟體的語音,確保熙悅一切依指示行動。

正當澤宇在儲藏室裡忙於打包精品之際,屋內突然出現一陣劇烈的搖晃!架上的紙盒陸續掉下,他只得抱頭蹲下。接著,手機也跟著鳴鈴作響。他一邊護著頭,一邊掏出手機。

「國家級警報──〔地震速報Earthquake Alert〕04/03 07:58左右花蓮地區發生顯著有感地震,慎防強烈搖晃,就近避難……」

強烈的地震並未立刻停息。貨架也轟然倒落,紙盒散落一地,幾個沉重的紙盒打到澤宇的頭部、肩膀,所幸沉重的貨架沒有砸中他。他連滾帶爬地躲到牆角保護自己的身體。

這是澤宇人生中最漫長的等待。

不知道經過多久,地震終於停止了。

澤宇扶著牆壁起身,見到牆壁出現幾道細微的裂痕,但梁柱並未傾斜,房子主結構似乎沒有損壞。他立即查看網路,發現新聞網站上已經發布了好幾則地震即時快訊。

芮氏規模超過七級的大地震!

頓時,澤宇陷入沉思──若待在這裡繼續執行原訂計畫,一旦餘震再來,萬一導致受傷,綁架案恐怕將無法收尾;但放棄計畫、不帶走精品直接離開,范品洋的死亡可能就難以誤導警方往劫財謀殺案的方向調查。

他必須做出決斷。

長年以來,澤宇被大家認為是個性格溫和得幾近軟弱的男人,總是聽從父親的安排,欠缺主見,不敢反抗也不敢冒險。他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

這一次,他終於跨出了第一步──他絕不能半途而廢。

澤宇咬著牙,推開傾倒的貨架,將手邊的精品紙盒整齊堆疊,搬上手推車。他不能被區區一場地震打敗。然而,也許是剛才地震的震幅太過劇烈,好一段時間他分不清楚房子仍在搖晃,或者僅僅是因為剛殺過人,腦中出現暈眩。

來回搬了許多趟,小貨卡已經裝了半滿。好幾天沒有正常進食的澤宇──這是後續為了取信於警方,刻意不吃東西的──終於感到體力不支。夠了,澤宇聽過的品牌、沒聽過但來自巴黎或義大利的品牌,全都搬上車了。

時間已經過了中午。

他得離開現場,不能再久留了。范品洋身上的手機不時傳來簡訊聲,很可能是家人、朋友傳訊關心他地震後的狀況。恐怕,很快就會有人來找他。

澤宇小心翼翼地確認過搬貨的行動路線沒有留下毛髮、汗液後,才駕車離去。

「林太太,妳報警了!取消!交易取消!」

澤宇的耳機傳來預設的最後一段語音。熙悅、警方都可以回家了。澤宇只是想製造不在場證明,並不打算真的拿到贖款。畢竟,取贖也是危險之舉。

離開竹北後,澤宇開著小貨卡進了龍潭科學園區,將貨品、電子通訊設備、手機留置在租來的倉庫裡,一面整理一面稍事休息,又花了三個多小時。接著,他在日落前將小貨卡藏好,並且徒步走到楊梅山區,距離廢棄工寮二十多公里。

澤宇不必重回工寮──徒步距離太遠了,時間計算起來不合理。

晚上八點,他抵達派出所,告訴警員他被人綁架,好不容易才從廢棄工寮逃出來。不多久,救護車將他送往醫院,住院觀察。

不到一小時,澤宇見到了喜極而泣的熙悅。

直到深夜零時,范品洋的屍體才被親友發現。同一時間,澤宇已然入眠。

警方來訪前,經過一夜熟睡的澤宇,剛吃過護理師送來的早餐。

這是個安靜的病房,靜得彷彿連點滴的聲音都聽得見。這可能是警方安排的,讓他能遠離一般的住院病人。縱使全身的疲倦尚未消退,他卻感覺神清氣爽。

大哥、大嫂、妹妹都來探望過了。熙悅守在病床前一整夜,躺在沙發椅上還沒醒來。然而,澤宇對她沒有絲毫感謝。他只想看她聽見范品洋死訊的表情。

他也看了電視新聞,知道昨天清晨發生的地震,震央在花蓮,是九二一地震後二十五年來最強烈的地震。在地震發生的當下,由於各縣市震度的預估值落差,新竹收到了警報簡訊,但桃園沒有。原來,這次地震並不是台灣全區都收到了警報簡訊。

所幸,他的手機已經關機,留在倉庫裡了。這是為了防範被GPS定位。警方若是問起,他可以推說被歹徒搶走了。如此一來,他的手機不會被發現還存著警報簡訊,從而被查出當時人並不在桃園。

──我的身上沒有手機。

──所以,我當時並不知道地震的具體時間。

──所以,我也不知道手機有沒有收到國家級警報。

──不。因為我聽到綁匪在閒聊,說這次地震那麼大,怎會沒收到警報簡訊?

──這是極為特殊的新聞。一般人不可能不討論。所以我應該要知道。

正當澤宇在腦中反覆推敲備妥的供詞邏輯有無矛盾時,他聽見病房外傳來敲門聲。

「林先生,打擾了。」進入病房的,正是刑警二人組──年長的男子與年輕的女性。「睡得好嗎?」

「嗯。」

男刑警的聲音很輕,但仍然吵醒了熙悅。

「抱歉。」

「沒關係,」甦醒的熙悅,撫平自己的長髮,說:「我先去洗個臉。你們談。」

澤宇點點頭。他知道警方來做什麼。他們簡單自我介紹,兩人都是桃園刑警大隊偵查佐。

首先,警方客氣地詢問了一些澤宇一開始被綁架時的記憶。

──他們拿槍指著我,要我下車。

──對方有三個人,看起來都不滿三十歲。

──其中一人的外貌像是移工,可能是東南亞籍,也許是越南人,但中文不錯。

──他們開的車是白色Toyota。

──帶頭的人問我記不記得他,但我真的沒印象……

這段供詞,澤宇對著鏡子練習過很多次。兩名刑警似乎相信了。

他們又問了綁架期間發生的事。

──我被綁在只有一片木板床的小房間。

──那幾天幾乎沒有吃東西,只喝了一些水。

──綁匪輪流看守我,等待的時間幾乎在滑手機……

這些供述非常合理。

再來,警方問起澤宇逃脫那時的情況。

──我已經掙扎了好幾天,麻繩終於有些鬆動。

──他們起得特別早,帶頭的人不知道去哪裡了,其他兩人留守工寮。

──早上發生地震,越南籍移工嚇得抱著門不放。

──地震停止後,他們一度突襲檢查我的麻繩,幸虧我掩飾得很好。

──他們閒聊時說到這次地震那麼大,怎會沒收到警報簡訊?

──到了下午,帶頭的人趕回來,不知為何發生爭執,吵得很兇。這時,我終於把麻繩弄鬆了,馬上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逃走……

澤宇講得愈多,內心愈感到興奮。

「林先生,我已經與主治醫師討論過,他認為你的健康狀況沒有什麼問題。警方希望您願意提供協助,帶我們回到您被囚禁的工寮,讓警方早日破案。」

「好。我盡力配合。」

這場精心設計的完全犯罪,即將進入尾聲。

等他帶著警方回到工寮,警方將發現那裡什麼都找不到。

那三名綁匪,也將自此徹底消失。

警方的偵訊告一個段落。此時,熙悅回到病房。看得出來她哭過。

「怎麼了?」

「品洋……品洋死了。聽警方說……有歹徒趁地震時潛入,想搬走家中的貴重物品,但品洋還沒出門,所以……真難想像……發生了這麼多事……」熙悅拿出朋友傳給她的網路新聞,哽咽得幾乎無法把一整段話好好說完。「還好,你平安回來了。」

「唉,他還不到四十……」澤宇表現得極為哀痛,實則暗自竊喜。

半小時後,桃園市刑警大隊出動了四輛警車,請澤宇依據記憶帶警方重回現場。熙悅也說要去。但澤宇心想,她其實一點都不在乎吧,錢又沒被搶走,然而,品洋被殺,她無法忍受一個人落單。

刑警二人組坐在前座,由年輕的女警駕車,澤宇與熙悅坐在後座。在車上,澤宇刻意向警方問起品洋的命案,但兩名刑警說,他們對別的單位的案子並不清楚。一旁的熙悅表情煎熬至極,一句話都沒說。

澤宇感覺有些失落。他希望多知道一點內幕,確保自己的行動完美無缺。據說「犯人總會想重回犯罪現場」,但為了不被逮捕,因此現實中大多會避免這麼做吧,然而,作了案之後,精神上的確會產生這樣的渴望。

車程途中,年長的刑警又問了一些重複的問題。澤宇心想,這也許是一種測謊術,或單純只是沒話找話搭,但他事先準備好的供述就這麼多,講來講去,也只能是同一套說詞,謹慎點才不會露出破綻。

警方的車陣來到楊梅,車速開始放慢。

「我是從那裡走過來的沒錯……」澤宇開始指路。當然,他不能一下子就告訴警方工寮的位置。他得表現得記憶不是那麼明確,提高一點可信度。他刻意讓車陣多繞了幾條彎路後,終於接近工寮附近。

「我想起來了……我是從這條岔路走下來的。」

這是一條坡度較陡的小徑,車子無法直接開上去。十餘人全都下車步行。熙悅穿著不適合走山路的高跟鞋,拖慢了一行人的速度。

「就快到了!」

穿過最後一個屏障眾人視線的樹叢,澤宇期待地注視前方。

沒想到,意外的事情發生了。

在澤宇眼前出現的,只剩下一堆殘磚破瓦──工寮已經倒塌了!

「林先生,根據你的證詞,你是在昨天下午逃出工寮的。」年長的男刑警,在他身旁開始出聲了,語氣沉靜得予人一種他早就掌握實情的錯覺。「但很顯然,昨天上午八點的大地震,早已造成工寮倒了。跟你的證詞矛盾。這是為什麼呢?」

「那是……因為……主震發生時,工寮還沒有倒啊!」澤宇馬上解釋,「昨天開始,一直到今天,不是還持續了發生非常多次餘震嗎?」

「是沒錯。可是,主震發生時,桃園的震度是五。後續餘震在桃園的震度全都不到二。」年輕的女警一邊檢查手機資料,一邊念著網路情報:「桃園沒有活動斷層,地盤非常堅硬,是全台灣受地震影響最小的地區,近五十年來,只發生過兩次規模四以上的地震。」

這是二十年前臨時搭建的工寮。九二一地震發生在二十五年前……

臨時搭建的工寮……

臨時搭建的……

完美的……

澤宇的喉嚨被無形的麻繩勒緊,再也發不出聲音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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