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再痛苦！願人生最後一段路沒有疼痛

【天使巡房】

醫護人員評估病人基本的生命徵象有體溫、脈搏、呼吸及血壓。這幾項數值能提供醫護人員評估病人種種症狀及不適嚴重度。而疼痛（Pain）強度的評估已被列入生命徵象的一部分，稱為「第五生命徵象」。

疼痛是一種主觀的感受，每個人對疼痛的感受度不同。目前醫護人員非常重視疼痛治療與止痛處理，依據疼痛程度的評估結果，會給予各種急慢性疼痛不同的處置，來協助病人擺脫疼痛不適及夢魘。

而對於汪姨來說，無止盡的疼痛讓她產生了生不如死的念頭，並且需要仰仗高劑量的嗎啡藥物才能壓抑劇烈疼痛並減緩痛苦的感受。

癌末疼痛

癌末患者最擔心也最害怕疼痛，因為疼痛影響日常生活及生活品質。因為疼痛造成吃不下且睡不著，更因此坐立難安並哭泣難耐。癌末病人對於疼痛十分敏感且癌末疼痛具有多重變化，不像一般人吃一顆止痛藥便能止痛。癌症末期病人的疼痛都是持續的，因此醫師會依疼痛的程度、性質、部位、時間而調整止痛藥劑量，藥物的使用劑量相當安全。但病人常因害怕藥物成癮而自行減少藥物劑量或發生隱忍不用藥的情況。其實，依照醫師指示定時定量的使用，既能達到止痛效果又不會造成藥物成癮，而止痛藥也不會影響病情恢復及治療進度。

汪姨是子宮頸癌復發並多發性骨轉移的病人，在上個月初來到醫院時，因為吃不下且睡不好，加上蝕骨般的蟻咬痛感，讓她即便臥床也無法平躺休息。汪姨的床上有各式大小不一的枕頭，能提供腰背及腿部支托並達到舒適臥位。因為疼痛貼片的暈眩副作用讓汪姨十分不適，所以我們只能提供口服與針劑方式來緩解疼痛。

看著汪姨這般難受，她的先生紅著眼眶希望主治醫師能想點辦法，來壓抑這些猖狂的癌細胞。因為汪姨的疾病階段屬於全身性轉移，現階段除了化學治療或是免疫藥物療法外，剩下的便是嗎啡點滴連續注射來緩解疼痛。一旦將嗎啡點滴掛上之後，汪姨會因藥物作用而導致昏沉入眠。我詢問先生汪姨是否還有什麼心願？想見的家人或朋友？或是想交代的事情？

只見汪姨的先生開口近似哀求地說：「還是讓她嘗試再打點免疫藥物來抵禦癌症？｣

我與主治醫師互看一眼後，能理解先生捨不得放棄妻子的心情，只是這時候免疫藥物能幫上什麼忙？且發揮多少效果？實在是個大問號呀。

什麼是免疫藥物？

2011年美國食品藥物管理局(FDA)批准第一種免疫治療藥物治療癌症後，免疫治療於往後十數年的發展可謂一日千里。目前也成為治療癌症的重要手段之一。免疫治療乃是透過活化或加强人體自身免疫系統辨認癌細胞的能力，令免疫系統能夠重新辨認並攻擊癌細胞。治療過程中對正常細胞的影響相對較少，因此副作用相對比較輕微。理論上，免疫治療適用於多種癌症，但現時其療效在不同癌症仍有差異。

臨床數據顯示，在所有癌症患者當中，約有15%至20%的患者對免疫治療有反應。目前台灣健保對於免疫藥物的給付必須通過層層審核，並且有癌別限制。而婦科癌症並不在給付之列，所以如果汪姨想要嘗試使用免疫藥物治療，必須自費使用。而免疫藥務所費不貲，費用十分驚人。試算過後汪姨一個月花費在免疫藥物的費用將高達二十來萬，再者是否能達到療效，還得打過後才會知道。對於經濟小康的家庭來說，這是一筆非常鉅額且天價的費用。

因為先生期盼免疫藥物帶來奇蹟，所以不停追問我們是否能將此列入治療選項？看著先生焦急的神情，我明白他非常害怕失去妻子，只是汪姨的想法又是什麼呢？

主治醫師轉向詢問汪姨：「那妳呢？這些藥物是要打到妳身上，妳也想要試試看用免疫藥物繼續治療嗎？｣

汪姨勉強擠出微笑，我明白骨轉移的疼痛正日日夜夜不間斷的折磨她，讓她不好吃也睡不好。

只見汪姨搖搖頭後緩緩說道：「我不想繼續治療了，醫師。我想要止痛跟好好睡覺，這樣就已經足夠。｣

先生焦急地走到床邊緊握住汪姨的手說著，「我們不要放棄呀，還有機會能治療，妳不要就這樣放棄。｣

汪姨搖搖頭後說：「免疫藥物太貴了，而且不一定有效，萬一真的有效又能怎麼樣？繼續這麼看不到盡頭的拖下去嗎？我很清楚目前的身體狀況，如果這麼拖著，接下來的日子也只是無止盡地的痛苦與難受。｣

先生望著妻子不知道還能說些什麼話語來勸她，看著他滿眶的淚水，我明白他捨不得放手的心情。但是汪姨彷彿吃了秤陀鐵了心，現在的她只求好死，不要繼續拖著病體延長無止盡的疼痛。

啟動專屬汪姨的安寧療護

了解病人的想法後，我們照會安寧團隊及疼痛治療科，啟動規劃專屬於汪姨的安寧療護。在疼痛治療科評估過後，汪姨的全身性骨轉移已無法透過局部神經阻斷來止痛，進而建議給予汪姨使用嗎啡點滴輸注來緩解不適。而安寧共照師與汪姨的家人會談過後，讓汪姨把心願與想法傳達給他們，接著聯繫轉介團隊協助汪姨轉回住家附近醫院的安寧病房。此舉能讓家人方便照料，不必舟車勞頓往返，再者想見汪姨的親朋好友也可就近探訪。

轉介師聯繫過後第二天，汪姨住家附近的醫院通知安寧病房有床位，我與住院醫師協助汪姨辦理出院手續。那天中午，汪姨在先生與兒子的陪伴下，由救護車協助轉送離開醫院。

汪姨躺在擔架床上和護理師們道別，躲在護理師群裡的我看著汪姨精神奕奕的模樣，突然一陣心酸且眼眶一熱，或許這次再會便是永遠不見了。我偷偷拭去眼角的淚水後，故作堅強地朗聲對汪姨說聲保重。看著汪姨一行人進入電梯後離開病房，心中默默祝禱：『再見了汪姨，或許此生我們再也不得見。願妳在人生最後一哩路，能走得平安順利並早日離苦得樂。』

●專欄「天使巡房」，每月與你有約：那緹，來自北臺灣，素日在醫院裡打滾，看盡人生百態，於巨塔中陪伴病患走過人生低潮憂谷重新面對嶄新人生。更多暖心互動內容，敬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