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日記》與 《五月雪》呼聲極高！第60屆金馬獎「最佳影片」與「最佳導演」分析預測

文／LiTV電影館館長 朱哲輝Alan

今年第60屆金馬獎入圍名單公佈，入圍主要獎項的有商業類型片，也有中國或香港的獨立製片與文藝小品，規模一向都不是電影獎項評判的唯一標準，好壞優劣的標準百百種，有時候喜好共感或許能成為重要指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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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國片的賣座冠軍《關於我和鬼變成家人的那件事》多元類型，靈異奇幻、犯罪動作、推理偵探、感人催淚、搞笑喜趣，電影在各式類型中混合交融，商業元素掌握得流暢熱鬧，娛樂性十足。直男同志，人鬼殊途，既是巧妙對比也是戲劇張力的衝突。編導在利用性向標籤的刻板印象，再給予嘲弄與打破。那句口頭禪「不敢相信」似乎也是打破傳統認知，一切都有可能。後段的為愛犧牲梗真的很厲害，這個設計安排很加分。但這樣如此高度商業的作品很少是電影獎的菜，用刻板印象來故意製造和解也是兩極反應。

《疫起》導演林君陽的第二部個人執導的劇情長片，他帶觀眾回到二十年前，台灣在面對未知病毒來襲時的恐懼的共同感受；而且也因為我們經歷過這幾年如震撼教育般的疫情考驗，用這樣的心境來看這宛如對照呼應般的20年前的SARS事件，感受的確不一樣。技術部分幾乎都是台灣影視界金獎班底，那些手術開刀、縫合傷口的畫面的確很都到位。攝影、音效都算有可觀，至少保持著觀影品質的底氣。電影主要三個支線：疫調醫生記者、醫院苦命兩小無猜、小女孩老司機，他們各自牽扯出各個人物關係，離別抉擇、理想犧牲，你可以想到的生老病死情況，電影也都沒漏掉。

但只是比較可惜的是，在刻畫醫院裡人性的分崩離析、人性幽暗處，其實還有更可以深掘的部分，煽情部份也是需要拿捏，感覺在節制與推進間猶疑，感人與煽情的差異，的確是一把不容易掌握的量尺。而且單單用醫護罷工，呈現理想現實的主要衝突對立，其實還不夠力，而且過於簡化了醫院如戰場的複雜人性，這部分是讓人最過不去的敘事處理BUG。

電影《五月雪》以馬來西亞動盪的種族事件歷史為主軸描述，在那大選造成的政局動盪，彰顯了馬來西亞多元種族的處境紛擾。導演張吉安還加上歷史文獻、神話傳說、民間信仰和中國戲曲，打造張吉安擅長的魔幻寫實敘事氛圍，虛實交錯，如夢似幻的影像基調。過去式的第一折「竇冤」有些在公車上拍攝呈現外在環境的鏡頭設計，別有意義，是我自己印象較深的設計，宛如車上的女性都是外界紛擾的局外人。戲臺後的暗處燈光，戲院裡的凶險火光，那些幽微的亮光都在陰鬱的黑暗，微弱希聲。電影前段刻意低視角的拍攝暴動，是創作者的不忍，卻也是手法上過於隱晦之處，他還是想呈現，但是又迴避，那種刻意的「收」成為一種「虛」。

現代式的第二折「阿英」，是長大後的阿英回去大華戲院的原址，找尋歷史過往。高掛樹上的榴槤殼，象徵血肉屍骨。地上被遺棄殘破的老舊神像，無名氏的華人墓地，陰陽人鬼用戲曲對照現實。在這段，阿英丈夫的家暴欺凌，阻止她去掃墓，加上第一折的華人角色的限縮，整個電影的視角是馬來華人的片面觀點，從單一受害者的角度出發，而且還是女性（例如丈夫在前面拜拿督公，女性只能被趕去後面拜觀音媽。電影很多這類馬來與華人、男性與女性的對照，我自己覺得是比較可惜的地方。

雖然說《老狐狸》沒有入圍最佳劇情片(真是令人匪夷所思)，但無損他為今年最好的台灣電影，也是導演蕭雅全最佳作品。「我們每天都在跟狐狸搏鬥，但我們卻不想變成老狐狸」。編導演成熟完整，議題辯證發人深省，從九十年代股市萬點、房價飆漲的大時代背景，描繪小人物的奮力生存掙扎，在道德兩難的考驗下，傳承人性良善真摯的本質信念，尤其片中人情世故的刻劃極其細膩深刻。整體的技術質感與氛圍營造成功，這是很成熟有韻味的作品，就看金馬評審有沒有勇氣給予他應得的肯定。

電影《周處除三害》是台灣今年規模製作前段班的上乘犯罪動作類型電影，香港導演黃精甫將過去港片《江湖》、《阿嫂》、《復仇者之死》、《惡戰》的風格帶入其中，殺氣騰騰，影像強烈風格化，動作戲異常精采，這部分真的是香港導演拿手的，開場沒多久的追逐打戲，流暢鏡位搭配動作，是近年台灣電影動作武打場面的頂標。電影從阮經天飾演的通緝犯陳桂林執行任務，到沉潛復出的第一部分都很好，第二部分是袁富華的香港仔老大與其情婦禁臠王淨的部分，張揚癲狂，整段略有瑕疵，但是張力算是夠緊實。第三部分則是陳以文飾演的新興宗教教主，很有影集《我願意》的即視感(剛好又有吳奕蓉)，這部分又有懸疑推理，還有宗教斂財、心靈洗腦等等，篇幅比重高於其他兩部分，那些奇觀式的手法與轉折，其實與看起來有點獨立篇幅的味道。那幕祭壇大狂殺，又很昆汀的血腥風貌，這個段落比較像是主角陳桂林的試煉過程，他在贖罪醒悟後又再度決絕般的成長，尤其是那徒手破棺，就像是破繭（這也是昆汀《追殺比爾2》用過的）。相較起來這部分的瑕疵又再多一些，我認為是整體比重的配置問題，會有些突兀。入圍已是最高鼓勵了。

《石門》以日本名義來報名的中國獨立製作，手法極為紀實化，主角因漲奶而乳房疼痛，想墮胎，前途茫然。母親親手幫女兒的乳房上藥塗抹治療，決定將孩子生下來送人已抵母親的賠償。電影用現代網路商業行為與地下身體謀財的交易，呈現出中國當代扭曲詭異的經濟體、價值觀。這些都是非法地下的行為，沒有保障，進退兩難。甚至在後段還加入新冠肺炎疫情的爆發，讓這一切中國零工經濟遭遇改變(感覺就是邊拍邊調，即興創作的改變)。這部議題先行的作品，有其獨特之處，但要說哪部分真的值得給獎，又還好，除非評審另有考量，一般預料陪榜居多。

香港電影入圍代表是《年少日記》，這部真的好看！痛徹心扉，緊貼人心，懸疑伏筆。光是開場的懸念設計就是一絕。電影後面半小時，幾乎都讓人鼻酸落淚，這部片真的渲染力太強大，「為什麼我不讓他多抱一陣子，為什麼我不多陪他聊天」、「我記不得他的樣子，但我只記得他一直說”對不起”」句句揪心而且鋪陳用心精巧，不能爆雷，看了就知道。光是開場的手法就充滿懸念轉折，一下子就勾住人心。從一封未知的校園遺書，學校開始調查這封自殺信的主人。從調查的過程開始梳理校園間的學生霸凌問題，以及老師自身的成長傷痕與婚姻問題。編導手法細緻穩練，不慍不火。最佳新導演應該十拿九穩，最佳劇情片也是呼聲甚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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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TV電影館館長
影評人，LiTV 電影館館長。Alan的影劇娛樂閒聊主理人。曾獲2022年痞客邦電影影響力創作者金獎，自由時報電影專欄客座影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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