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梭於紐約與松本的日子──草間彌生親筆自傳《無限的網》

草間彌生，1929年生於長野縣，現年95歲，是日本前衛雕刻家、畫家、小說家，並被認為是現存國寶級的重要現代藝術家，入選為全球百大重要藝術家（亞洲只有2位藝術家入選）。她於1957年移居美國紐約，開始從事前衛藝術的創作，更曾與普普藝術家安迪．沃荷（Andy Warhol）一起聯展。（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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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草間彌生

出類拔萃的藝術家

待在紐約的時候，我為了繪畫和藝術的事情忙得不可開交，老實說，即使到冬天，也都完全沒空悠哉眺望雪景。日以繼夜被國際展的截稿期、還有創作計畫追著跑，每年我都期望說哪天可以放慢腳步，去布魯克林的植物園看看日本櫻花，回味一下故鄉的春光，可是最後都沒有辦法實現。

人家說我是藝術之鬼、創作之鬼。只要專心投入創作，一天一下就過去了。

我這個人太過前衛，每次都是提早十年、三十年走在別人之前，常常被其他人誤會。移居到紐約的日本藝術家非常多，有一些人連召開個展都很困難。基於日本人特殊的島國個性，當這些藝術家面對那些從日本來的記者和美術館人士時，就是會有人一直去挑其他人的毛病，說話誇大其詞，完全不在乎別人會不會感到困擾。

這種人應該是對自己的創作沒自信，只顧自己的利益，所以才會懷抱狹隘的個人主義。他只會說自己的好話，無憑無據就對其他紐約的藝術家說長道短。這種像三姑六婆一樣的吹牛男子，實在是很難想像他也會雕刻石頭，做那種很有男子氣概的事，只能讓人苦笑。

長年在紐約生活，我感受到美國社會和日本社會的不同之處在於，美國的藝術家身為一個人、身為一個社會人的「成熟度」相當令人敬佩。這些藝術家在美洲大陸孕育出寬闊的心胸，相當值得我們好好學習。

我在美國、歐洲和加拿大遇過數百位藝術家，跟他們彼此相互幫助和勉勵。在這些過程當中，我覺得最重要的就是大家彼此互相尊重。這點和自我的精神自由解放是息息相關。

旅行世界各地途中，我最享受、最感興趣的就是遇到優秀的藝術家，看到許許多多精彩的藝術品。瑞士、德國、荷蘭、義大利、美國……無論是年紀一大把已大限將至，還是沒沒無名，到處都有作品非常傑出的創作者。

從歐洲小鎮到瑞士山中，從義大利的古城到巴黎的郊區，我還走訪世界知名藝術家的畫室，直接看他們如何工作，和他們一起吃飯，探索他們的工作現場，渡過快樂時光，那些友情至今教我難忘。

我到世界各國看了不知多少最優秀的風景畫和靜物畫，回到久違的故鄉老家後，我鑽進暖桌，張望整個房間，不禁啞然。牆上的素描線條歪七扭八，就連外國美術學校的學生畫的都還比這好一點。還有那些看起來比三流畫家晚上賣藝打工畫得還要糟的風景畫，無論就經歷、名氣、才華、或者原創性任何一點來看，都趨近於零。我母親長年花大錢購買當地一些畫家畫的油畫，內容就是這種程度。我估計以這些畫每一張的價格，都可以在瑞士或紐約買下好幾張某某人的優秀作品。

我自己收藏的作品有引發騷動的義大利夢幻藝術家皮耶羅‧曼佐尼、美國的世紀藝術家喬瑟夫‧科奈爾、有歷史代表性的伊伏‧克萊因、席捲歐洲美術界的封塔那等。我買的這些作品都比我家在松本買的那些雕刻和油畫便宜許多。

我的收藏當中有很多具歷史代表性的畫家。他們的大作可以用十萬日圓買到手。甚至還有那種登在神田古書店畫冊上的作品。其中有具象的風景，也有抽象畫。長年在世界各地遊歷讓我培養出銳利的眼光，畢竟我看過全世界好幾萬件藝術作品。

況且，歷經二十年左右的歲月之後，再度體驗故鄉的神祕之雪，也讓我更加明白：即使松本被文明污染，只要用心去找，還是會有很多美麗的林野。那些令人心醉神迷的自然景致依舊還在。

譬如那些在原野上隨風搖曳的草，枯草的姿態，午夜院子裡無限深邃的光……其中讓我最感訝異的，是雪花自由變化所引發的空間性的動態趣味。

信濃的冬天很美。放眼望去，遍地銀霜，朝陽映照其上。山脈的稜線由淺紫漸漸轉綠，杉林、樹木被雪壓彎了腰，遠望像銀色的畫卷一樣。林後現身的朝陽將雪分解成閃爍的光，四散成億萬條銳氣，刺向四面八方。最後，青空越來越藍，藍到漫無邊際，穿透到宇宙深處再深處。

夏天也有夏天的美。空中的白雲靜靜在小溪的水面飄移，小魚的鱗片在日照下泛光。積雲在遼闊的蒼穹裡膨脹，像一朵盛開的芙蓉花。

秋有秋色，將層層疊疊的山脈覆滿金絲銀線。豔麗的紅葉包覆山頭，木葉褪成金黃，豔麗到令人目盲。天地在西沉的夕陽下循序變色，單看一景就值回票價。

春日，櫻花連綿不絕沿路綻放，落英吹雪，悉窣落下。走在林間，臉頰就會輕觸飛旋的落花。自然不會衰老，它操控著春夏秋冬四季循環，不停拓展美的邊疆。

信濃必須用「絕品」一詞才足以形容，擁有這樣的靈魂歸宿，是我最大的驕傲。故鄉舊友的溫暖和人際間美妙的交流，讓我的心獲得平靜。故土熱烈的人情，又比信濃的自然風光更棒。

過去我拋棄故鄉，啟程前往美國，在完全出乎意料的狀況下，我又重新被故鄉的自然和人群所接納。然而，待在這裡一直接受別人照顧並不是我的作風，這件事情我自己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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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立臺北教育大學北師美術館於2024年12月21日至2025年5月4日隆重推出「草間彌生的『軌跡』與『奇跡』——W Collection & More 1951-2005」展覽，展覽資訊如下：

展覽資訊：

​草間彌生的「軌跡」與「奇跡」——W Collection & More 1951-2005
展期｜2024.12.21 - 2025.05.04
地點｜北師美術館（台北市大安區和平東路二段134號）
開放時間｜週二至週日10:00-18:00，每週一、除夕、初一休館
售票資訊｜單人票380元，優待票330元（6歲以上持學生證者），特惠票190元（65歲以上者、持身心障礙手冊之陪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