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貓就給讚！盤點宋代那些貓奴詩人，甚至寫過超多詠貓詩

歷史不斷重演，你有的喜怒哀樂古人一樣也沒少。讀通古文不光能轉化為考試分數，更是讓古人摔過的跤、流過的淚，陪伴你、教會你，照亮人生的路。綠君麻麻出身清大中文系，曾任網站主編，以活潑現代的觀點切入，用幽默口語說書，讓古文與國學常識變得生動可親，更把文字沒寫出的時代背景與幽微心境一一闡明，帶著讀者穿越古代，和古人交朋友，聊心事。（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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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俐君（綠君麻麻）

古代愛貓人士非常多，尤其在宋朝更是一種流行。蘇軾也養貓，但他立場堅定，覺得養貓應該是來補鼠用的，不是拿來寵的，他的學生兼好友黃庭堅，也是這種工具貓派。

「秋來鼠輩欺貓死，窺瓮翻盤攪夜眠。聞道貍奴將數子，買魚穿柳聘銜蟬。」

中國文人自古喜歡以「貍奴」來稱呼貓兒，那時黃庭堅家裡鼠輩橫行，於是他聽從建議來養貓抓鼠，他買了一條魚，掛在柳枝上，當作聘禮去找朋友家的小貓。你可以想像一下那個畫面是這樣的：有個滿臉猥瑣笑容的阿伯，拿著掛在柳枝上的魚誘貓，一邊倒退著，一邊就把貓咪拐進自己家。

黃庭堅奸笑：「哼哼，既然進了我家大門，你就出不去了！乖乖護書捕鼠吧！」

貓咪：？？？我是誰，我在哪，我的魚呢喵～

「養得貍奴立戰功，將軍細柳有家風。一簞未厭魚餐薄，四壁當令鼠穴空。」

黃庭堅馴貓有成，他的貓戰功彪炳，猶如漢代名將周亞夫將軍一樣威猛，家裡的老鼠全都抓光光！而且還不用花太多魚和罐罐，真的是一隻耐操擱有擋頭的哆拉Ａ夢。（細柳這一詞最早出現在《史記．絳侯周勃世家》。這篇歷史記載了周亞夫駐紮在細柳營，所以細柳指的就是漢代周亞夫將軍。）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黃庭堅、蘇軾這樣會馴貓。

南宋有一位詩人陸游，一開始也是想養貓護書，但養著養著，就歪掉了。

陸游這一輩子寫的詩數量龐大，近乎萬首，還遠勝於詩魔白居易。他一生都希望能北伐，收復國土，所以一直被主和派秦檜所排擠，就算到臨終前，陸游還是不忘恢復中原，寫下了〈示兒詩〉：「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翻譯：我死了後，別忘記告訴我宋朝已經收復國土的事啊！

也因為滿腔的愛國熱情，又被稱作是愛國詩人。

這樣一位剛毅的愛國詩人，他寫過超多詠貓詩，從這一系列的詩作，可以看到一個好好的人，是怎樣被貓馴化成為地位卑下的貓奴。

宋代鏟屎官陸游

在宋代要領養小貓咪，需要經過一連串聘貓儀式，就好像娶新娘一樣繁瑣。根據清朝人黃漢編著的《貓苑》就記載了收編貓咪的完整儀式。

先選擇一個良辰吉時，舉辦一場「納貓禮」，向主人奉上「聘禮」，內容大多是小魚乾、鹽巴、苧麻、糖等，將貓裝在桶子裡，外層用布袋蓋上，並從原主人家討一雙筷子，和貓放在一起，連桶帶貓一起扛回家；除此之外，新主人還要和貓咪簽訂「貓兒契」，上面寫著「東王公證見南不去」「西王母證知北不遊」，意味著希望在神明的見證下，貓咪不會亂跑或離家出走。

回到家後，新主人要先帶貓咪拜灶神，讓灶神認識家中新夥伴，接著再挖一個小土坑，把討來的筷子插上去，古代版的「貓砂盆」就完成了。

陸游一開始也遵循古禮，帶著聘禮鹽巴，歡歡喜喜地將貓咪迎回家。

〈贈貓〉

鹽裹聘貍奴，常看戲座隅。時時醉薄荷，夜夜占氍毹。

鼠穴功方列，魚餐賞豈無。仍當立名字，喚作小於菟。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高薪聘了一隻貓回來，看牠吸貓薄荷，晚上又睡毯毯。希望牠能勤奮工作，幫我抓老鼠，有功勞就賞魚吃，名字就叫小老虎吧！

「於菟」是楚人對老虎的別稱，根據〈左傳．宣公四年〉：「楚人謂乳穀，謂虎於菟」，陸游將聘來的新貓取名「小老虎」，想來這隻小老虎有可能是一隻橘貓。

〈贈貓〉二

裹鹽迎得小貍奴，盡護山房萬卷書。

慚愧家貧策勳薄，寒無氈坐食無魚。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請了這隻貓後，希望牠能幫我保護好家中萬卷藏書。可惜家裡太窮，冷了沒有高級毛毯，也買不起好吃的，實在太慚愧啦！

〈得貓於近村以雪兒名之戲為作詩〉

似虎能緣木，如駒不伏轅。但知空鼠穴，無意為魚餐。

薄荷時時醉，氍毹夜夜溫。前生舊童子，伴我老山村。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忍不住又去聘了另外一隻貓雪兒，聽說貓咪們都很勤奮抓老鼠，而且也不貪吃魚呢！

〈鼠屢敗吾書偶得貍奴捕殺無虛日群鼠幾空為賦〉

服役無人自炷香，貍奴乃肯伴禪房。

晝眠共藉床敷軟，夜坐同聞漏鼓長。

賈勇遂能空鼠穴，策勳何止履胡腸。

魚餐雖薄真無愧，不向花間捕蝶忙。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好棒好棒！我家的貓貓最棒了！陪我讀書陪我睡覺，也不吵著要吃魚，也不玩耍著抓蝴蝶，還把老鼠都趕跑了，工作這麼敬業，實在令人感動呢！

〈贈粉鼻〉

連夕貍奴磔鼠頻，怒髯噀血護殘囷。

問渠何似朱門李，日飽魚餐睡錦茵。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不小心又聘了一隻貓叫做粉鼻，牠也會抓老鼠，但感覺有點偷懶？

〈二感〉

貍奴睡被中，鼠橫若不聞。殘我架上書，禍乃及斯文。

乾鵲下屋檐，鳴噪不待晨。但為得食計，何曾問行人。

惰得暖而安，饑得飽而馴。汝計則善矣，我憂難具陳。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這些貓怎麼開始偷懶了？全給我睡在被子裡，老鼠橫行也假裝聽不到，天啊，我的書要被老鼠咬壞了啊，有夠擔心的啦！

〈嘲畜貓〉

甚矣翻盆暴，嗟君睡得成！但思魚饜足，不顧鼠縱橫。

欲騁銜蟬快，先憐上樹輕。朐山在何許？此族最知名。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氣鼠我了，你們這些貓咪太過分了，只想著吃魚不想捉老鼠，還給我跑出去爬樹捉蟬，回來還把自己的食盆踩翻，我還要幫你們收拾，這幫懶惰貪食的傢伙給我記住！

〈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風捲江湖雨暗村，四山聲作海濤翻。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貍奴不出門。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天這麼黑，風這麼大，貓咪們還是不要去補鼠吧，和我一起烤火取暖，老鼠什麼的，愛抓不抓隨便你們啦！只是我還想著國家興亡，哎，什麼時候才能為國家做點事呢？不管了，還是吸貓吧！

〈獨酌罷夜坐〉

不見麴生久，惠然相與娛。安能論鬥石，僅可具盤盂。

聽雨濛僧衲，挑燈擁地爐。勿生孤寂念，道伴大貍奴。

翻譯：（放翁的內心小劇場）見不到朋友一起喝酒，沒關係；有點寂寞，也沒事。我有我的大貍奴，只要隨時揉一揉、吸一吸，我就不孤單啦！

宋魂不滅，貓奴千古

除了陸游之外，還有一位愛國詩人也愛貓，那就是文天祥。

文天祥寫過一首詩：

病里心如故，閒中事更生。睡貓隨我懶，黠鼠向人鳴。

羽扇看棋坐，黃冠扶杖行。燈前翻自喜，瘦得此詩清。

文天祥年輕時個性奢侈，養歌姬，每天喝酒，官做得不錯，也很有錢。懷中就抱著一隻貓，跟他一樣閒散，也不用捕鼠，陪著文天祥下棋看書。

這隻貓錦衣玉食，生活過得很優渥。只是好景不常，轉眼間蒙古軍攻來，國破家亡，文天祥於是痛心丟了酒杯，變賣全有的歌姬家產，當了軍費，準備北上抗元。

貓咪呢？自然是不能帶在身邊受苦受罪。當國家富強，人人都吃飽穿暖時，貓咪也跟著又肥又潤，然而國家有難，貓咪又怎麼能躲得過？

那是一個非常艱難的時刻，不知道文天祥是如何送走那隻貓咪的，貓代表的是一種安定與溫暖，與貓離別，同樣也象徵著那些日子不再回來。文天祥也只能嘆息，緊緊抱了一下愛貓，然後毅然決然轉頭離開。貓咪嗚嗚地叫著，離去的文天祥昂首踏步，決絕北上，從此再也沒有回來過。

元十九年（一二八二年），文天祥被俘，他從容不迫地踏上刑場，整理衣冠，向著南方跪拜，在叩首的那一刻，也許文天祥心裡想著他的愛貓，即使身體回不去家鄉，但靈魂能夠無遠弗屆翻山越嶺，與貓咪相聚。

文天祥被處死，終年四十七歲。

大宋被滅，從此成了元朝天下，那些人，那些事，那群貓，是否都已經成過去了呢？答案是否定的，宋人愛貓的血液，被好好傳承下來了，現代貓奴已遍地，即使改朝換代，貓咪可愛的模樣，也不會被抹滅，人類只能乖乖被俘虜，成為千古貓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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