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些垃圾得留在過去 不喜歡不必假裝，討厭可以大方！

文／柯采岑

討厭可以大方

英國民謠歌手Passenger最紅的一首歌是〈Let her go〉，把大家都唱心碎了，不過我最喜歡的，是他另一首叫〈I hate〉的歌，喜歡得不得了。

二○一七年，他來臺北國父紀念館表演，一把吉他配嗓音，此歌直奔我心，可以把討厭的事情大聲嚷嚷，逐一盤點，高歌唱誦，邀請大家一起合音鼓掌，不是很好嗎？自此以後，但凡覺得心有不爽彆扭，或是憤怒中燒，我就會放這首歌來聽。

I hate racist blokes, telling tasteless jokes

（我討厭種族主義者，持續說些沒品味的笑話）

And explaining where people belong

（並分門別類，人們應該屬於哪裡）

I hate ignorant folks, who pay money to see gigs

（我討厭這樣的人，花錢去看演出）

And talk through every fucking song

（然後在每一首歌中都嘰嘰喳喳聊天）

I hate people in night clubs, snorting coke

（我討厭夜店群魔亂舞，吸食可卡因）

And explaining where your going wrong

（並解釋你錯在哪裡）

Well if you agree, then come hating with me

（如果你同意，就和我一起討厭）

And feel free to sing along

（隨時隨地都可以跟著唱）

And it goes

（然後）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Well I hate pointless status updates on Facebook

（我討厭Facebook上毫無意義的狀態更新）

FYI we were never M eight's

（FYI，我們從來不是最好的朋友）

We pretend to be friends on the internet

（我們在網上假裝是朋友）

When in real life, we have nothing to say

（而在現實生活中，我們根本沒什麼好說）

To each other, oh brother I have love for my mother

（我有很多的愛，對母親有愛）

For good times, for music and my mates

（對美好時光、音樂和朋友有愛）

Yeah I laugh, and live and I have love to give

（所以，我笑，我活著，我有愛能給予）

But sometimes all you can do is hate

（但有時候你所能做的只有討厭）

And it goes

（然後是）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la

個面不改色的大人，不妨說一說我們討厭的，鉅細靡遺地說，斬釘截鐵地說， 大大方方地說。能夠被指認的討厭其實說不定反而是一種正義，而無法明言的討厭，有時候也只是心裡彆扭而已。

而如果有一件事情是三十歲後我明白的，那大概就是，不喜歡不必假裝，討厭可以大方。惡之必要。

我呢，討厭點了不喝完的抹茶，討厭食物浪費，討厭揉成一團的衛生紙扔進碗盤，討厭閒言閒語，討厭拐彎抹角心有所圖的談話，討厭難笑卻講個不停的笑話， 討厭男性說教，討厭自吹自擂的社交現場︱每一句話他都只想表達自己好棒。我會微笑祝福他，並且在心裡給他一個白眼跑馬燈。

我討厭濕淋淋的雨天，討厭人擠人的聖誕節，討厭軟掉的麵條，討厭沒有嚼勁的海鮮。討厭一切假的，虛的，空洞的，沒有內容的。討厭空有其表，內在空虛。討厭華麗背後的蒼白。

我討厭不真誠，討厭不正直，討厭虛偽，討厭謊言，討厭官僚，討厭討好，討厭無意義的SOP，討厭沒道理的重複，討厭不可挑戰的規則，討厭明明看到了卻假裝沒有看到，以為世界和平。如果自己有不真誠的時候，我也會討厭自己。

我討厭濫用職權，心存惡念，明知故犯，以大欺小，上下交相賊，我討厭任何一種形式的暴力，言語暴力，精神暴力，身體暴力，權勢暴力，性的暴力，我討厭理所當然的，以為自己能伸過來的毛手毛腳，我討厭站在高位的，有權力的人漠然地置身事外，既得利益。我討厭戰爭，討厭面對戰爭，因為我們幾乎所有人都無能為力。

我討厭失去，討厭放棄，討厭冷漠，討厭不能言語，討厭無法行動，討厭不可反擊，討厭我們總有時候保護不了自己。因此永遠留意，不想讓自己落入受害情境，並且提醒，無論如何，責任是在行為人身上。每一次說出討厭，就是標示出我們的邊界在哪，告訴別人，你再靠過來，就是我的地雷，臭臉是必要的，我會生氣，我會反擊。

如果把我的討厭全數記下來，我想可以寫出一條長長的清單。說出討厭以後， 身體慢慢輕盈起來，我討厭的有多少，我熱愛的就有多少。只有標記了討厭，才能遠離，那些對自己有害的，慢走不送，然後愉快地，踏著步伐，朝熱愛前行。

我想這就是人生清理的必要正義。總有些垃圾，得留在過去。

無法明言的討厭，

有時候也只是心裡彆扭而已。

●本文摘選自悅知文化出版之《太陽蛋正面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