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西斯不僅獻計「木馬屠城」還曾偷走特洛伊的運氣？

文／安德魯．蘭格（Andrew Lang）

　大家都知道，在特洛伊，女神帕拉斯雅典娜的神廟裡有尊神像從天而降，稱作帕拉迪恩（Palladium）。這尊古老的神像是「特洛伊的運氣」（Luck of Troy）。人們相信，只要它仍然安全的在神廟裡，特洛伊永遠不會被占領。神像在特洛伊城中央的神廟裡，由女祭司們日夜看守，希臘人似乎不可能潛入這座城市偷走它。

　　由於尤里西斯是竊盜高手奧托里庫斯的外孫，他常希望老人家和希臘軍隊在一起，因為如果有東西要偷，奧托里庫斯一定能得手。但此時奧托里庫斯已經過世了，尤里西斯只能苦思如何盜走「特洛伊的運氣」，並忖度外祖父會如何進行。他向竊賊之神荷米斯獻祭山羊，暗中祈求荷米斯幫助，終於想出一個計畫。

　　據說提洛斯島（Isle of Delos）的國王艾尼奥斯（Anius）有三個女兒，分別叫做俄諾（Oeno）、斯佩耳摩（Spermo）、厄拉伊斯（Elais）。俄諾能將水變成酒，斯佩耳摩能將石頭變成麵包，厄拉伊斯能將泥巴變成橄欖油。人們說這些仙界的贈禮是酒神戴奧尼索斯（Dionysus）、穀物女神狄蜜特（Demeter）送給這些少女的禮物。現在希臘人急需穀物、酒和油，他們厭倦了為取得物資，得支付大量的黃金和青銅給腓尼基商人。因此有一天尤里西斯去找阿加曼儂，請求准許他航行到提洛斯島，如果那三位少女真的能創造奇蹟，他會想辦法把她們帶回營地。既然目前沒有戰事，阿加曼儂便允許尤里西斯離開，於是他帶五十名伊薩卡人登船，揚帆遠航，承諾一個月內回來。

　　兩三天後，一個骯髒的老乞丐開始出現在希臘人的營地裡。他在某天的深夜悄悄潛了進來，穿著髒兮兮的罩袍和一件非常骯髒的破舊斗篷，斗篷滿是破洞與煙漬；全身又披了張鹿皮，有一半的鹿毛都磨掉了；他拄著一根木杖，放食物用的袋子又髒又破，用繩子掛在脖子上。他微笑著蹲下身來到戴歐米德斯的營房門口，就在門口坐下，在東方，乞丐仍然坐在門口。戴歐米德斯看到他，送給他一條麵包和兩把肉，乞丐把吃的放在背袋上，就在雙腳之間，然後貪婪的吃著晚飯，像狗一樣的啃著一根骨頭。

　　飯後戴歐米德斯問他是誰，來自何處，他講了一個很長的故事，說他曾經是克里特島的海盜，打劫時被埃及人俘虜，之後他如何在他們的採石場工作多年，那裡太陽把他曬成褐色，以及他藏在木筏上的大石頭間逃脫，木筏順著尼羅河而下，那些石頭是為了建造海邊的一座神廟。木筏在夜裡抵達，乞丐說他趁著夜色悄悄離開，在港口發現一艘腓尼基人的商船，腓尼基人讓他上船，打算把他賣到某地為奴。但一場暴風雨襲來，船在特洛伊附近的特涅多斯島（Isle of Tenedos）外撞毀，乞丐獨自靠著一塊船板逃到島上。他搭乘漁船從特涅多斯島來到特洛伊，希望可以在營地派上用場，賺取勉強餬口的物資，直到他找到一艘航向克里特島的船。

　　他把故事說得饒富興味，描述埃及人的奇特行徑；他們如何崇拜貓和公牛，用和希臘做事方式相反的方式做事情。於是戴歐米德斯給他地氈和毯子，讓他睡在營房的門廊，隔天這個老傢伙就在營地到處乞討，和士兵閒聊。他是個最無禮、最惹人心煩的老流浪漢，總是吵架。如果任何一位王子的父親或祖父有什麼不愉快的故事，他都知道，並會毫無顧忌的講出來，結果被阿加曼儂的權杖打了一記，艾阿斯踢他一腳，伊多墨紐斯用長矛托揍他，因為他講了一個關於他祖母的故事；每個人都恨他，罵他是討厭鬼。他老是嘲笑遠行的尤里西斯，講奧托里庫斯的故事，最後他從聶斯托的營房裡偷走一個金杯，那是個非常大的杯子，有兩個把手，每個把手上坐著一隻鴿子。老首領很喜歡這個從家裡帶來的杯子，當它在乞丐的髒背袋裡被找到時，人人都喊說一定要好好鞭打他，把他趕出營地。於是聶斯托的兒子，年輕的特拉緒墨德跟其他年輕人，邊笑邊叫，把乞丐又推又拉，來到特洛伊的斯坎伊恩門附近在那裡，特拉緒墨德大聲喊道：「噢，特洛伊人啊，我們受夠了這個無恥的乞丐。我們先打他一頓，要是他再回來，我們會挖他的雙眼，砍他的手腳，餵給狗吃。如果他想要，可以到你們那裡去；否則，就只能流浪到餓死。」

　　特洛伊的年輕人聽到這話大笑起來，一群人聚集在城牆上看乞丐受罰。特拉緒墨德用他的弓弦鞭打乞丐，大家都不停的揍他，直到他停止號叫倒在地上，渾身是血，一動不動的躺著。特拉緒墨德又踢他一腳，才和他的朋友們離開。乞丐靜靜的躺了一陣子，然後動了動，坐起來，抹掉眼裡的淚水，對著希臘人的背影大聲咒罵，祈禱他們被刺穿後背，被狗吃掉。

　　後來他勉強站起來，又倒了下去，他用手和膝蓋爬向斯坎伊恩門。他坐在城門的兩側牆壁之間，哭泣哀嘆。玉手的海倫看到有人受到比野獸還慘的待遇，覺得很難過，她從城門塔樓走下來，跟乞丐說話，問他為何受到這般殘忍的對待？起初他只是呻吟，揉著痠痛的兩側，但最後他說他是個不幸的人，遇到船難，正沿路乞討回鄉，但希臘人懷疑他是特洛伊人派來的間諜。他說他之前待過拉刻代蒙，就是海倫的國家，可以告訴她關於她父親的事，如果她如他所料是美麗的海倫的話，他還要說說她的兄弟卡斯托、波路克斯以及她的小女兒赫敏的近況。

　　他說：「可是也許你不是凡人女性，而是某個喜愛特洛伊人的女神。如果你真的是女神，依你的美貌、身高和優美的線條來看，我會將你比作阿芙蘿黛蒂。」海倫哭了出來，因為多年來她不曾聽到父親、女兒和兄弟的消息。她的兄弟已經死了，但她並不知情。她伸出雪白的手扶起跪在腳邊的乞丐，要他跟著，一起去她的屋子，就在普瑞阿姆的宮殿花園裡。

　　海倫往前走，兩邊各有一名侍女，乞丐跟在她後面慢吞吞走著。她進屋時，帕里斯不在，她吩咐僕人給浴盆裝滿溫水，拿來新的衣服，她親自為老乞丐沐浴，為他抹油。這對我們來說非常奇怪，雖然匈牙利的聖麗莎（Saint Elizabeth）曾經為乞丐沐浴更衣，但我們很驚訝，不是聖人的海倫竟然也這麼做。很久以後，她自己告訴尤里西斯的兒子特勒馬庫斯，說他父親曾經偽裝成一個被打得很慘的乞丐，來到特洛伊城，當時她為他的父親洗浴。

　　你一定猜到這個乞丐是尤里西斯，他並未乘船去提洛斯島，而是暗中搭小船回來，偽裝之後出現在希臘人之間。他這麼做是為了確保沒人能認得他，而他刻意觸犯眾怒挨鞭子，以免被特洛伊人懷疑是希臘間諜，還能得到特洛伊人的憐憫。他確實配得上「無窮耐力的尤里西斯」這個稱號。

●本文摘自麥田出版之《寫給所有人的特洛伊與希臘故事集：一次讀懂古希臘史詩《伊里亞德》《奧德賽》精髓，永恆不朽的英雄與神話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