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柬埔寨！助長人口販賣的關鍵是這個

近日不少人遠赴柬埔寨打工，卻遇到詐騙的案件頻傳，不少人更是遭到人蛇集團控制人身自由、暴力對待，還有女性遭到性侵，甚至丟掉性命。

由長年在柬埔寨扶貧救助的楊蔚齡，所著的《烽火重生之歌：柬埔寨30年扶貧記事》，讀者將能一探究竟柬埔寨為何會成為人口販賣、毒品走私、打黑工的煉獄。（編按）

文／楊蔚齡

貧窮助長了「非法人力仲介」

筆者於二○一○年八月二十八日，在柬埔寨「和平島日報」，看到一則熟悉的新聞。八月二十七日（週五）凌晨，警方於金邊通往茶膠省的一號公路，以及磅遜港的六號公路，分批逮獲即將被「賣」往泰國「國公島」當苦役的人口買賣案例。這些即將「出國」的非法打工者，包括「蛇頭」、「司機」、「村民」共計六十二人，其中半數介於十三至十七歲的未成年村民。

這個新聞事件，一點都不算誇張！偷渡者在蛇頭的安排下，於凌晨分成兩路準備「偷渡」出去，不料事跡敗露、為警方埋伏逮獲。圍捕行動的警方發言人表示，這批大宗的「人口販賣」，是有計畫地以兩輛九人座小客車，佯裝普通客運，企圖分散警方注意。但經過各方通力配合查緝，凌晨三點於郊區逮捕三十名村民並扣留一名司機，凌晨六點十六分又扣留另一車二十九個村民及司機和蛇頭。

報導中說，現年三十五歲的蛇頭「西爾文」從事人力仲介及帶路工作已有多年，他辯稱以前雖然帶過很多次，但每次「只」帶四至十人而已，這次之所以安排這麼多人，是村民拜託他的，他沒收傭金，是在「幫忙」他們找生活。西爾文說他曾在泰國漁船當管理員多年，通常勞工抵達國公島之後，成年人被安排至「漁船」上捕撈魚蝦，小孩力氣不夠則安排在岸邊曬魚乾，每人每月工資約一千五百泰銖。

這些來自波羅勉省的村民被扣押後，非常「慌張」地表示，因為村莊沒下雨、乾旱、無法耕種，才被「說服」出去工作，他們不知道這樣半夜偷渡是不合法的。其實，很多村民明知出外打黑工是犯法，卻仍執意聽信帶路人的安排，就只是為了改善生活，而這些選擇也同時為他們帶來許多風險，例如被逼迫乞討、賣淫、施打毒品、超時工作等。

類此「非法打黑工」的情況，除了波羅勉省，許多貧窮村子如柬、泰邊境的波貝，情況亦相當嚴重。根據歷史沿革，柬、泰兩國長年的邊界領土爭奪，動盪局勢歷來「激化」著兩國人民，雖然在政治上偶有國族認同的仇恨，但在現實的經濟上卻又趨於互賴。這兩種極端，不但沒有減少兩國「邊界通勤」的市場需求，反而衍生出許多非法交易。二十世紀中葉以降，中南半島的毒品氾濫以及人口販賣等問題，成為國際社會關注的焦點。一九九○年代之後，柬埔寨成為「金三角（Golden Triangle）」緬甸、寮國、泰國交界，毒品走私的主要中途轉運站，不但造成吸毒人數遽增，毒品犯罪甚至成為戰後社會發展的一大毒瘤。

泰、柬邊界從合法管道進出的流動人口，可以用數據來了解，但是人口買賣的數量如何頻繁，卻一直無法統計。位於邊關重鎮的波貝，為兩國貨物的主要交換地，按照規定，兩國貨物進出關口，若用大卡車運輸入出境，必須給付高額稅金，若用人力推車分批攤運，則只需支付小額人力工資，基於經濟效益，此處新興起了以人力「搬運」的「邊境通勤」行業。

筆者曾數度在通道及關口，了解波貝人力搬運行業的狀況，觀察資本家、搬運工及邊境執法者之間，所形成的「權力關係（technology of power）」。對於柬埔寨的「邊境通勤者」而言，若要合法過境到泰國市場搬運貨物，一天須購買泰幣一百元的通行證，若買不起通行證，有另一種變通的方法，則視該勞工「身障」或「貧病」程度，及當天搬的「貨物」價值而定，付給警察三十至五十泰銖不等的「咖啡錢」作為通融費用。

因此，常有「乞討者」和警察為了「咖啡錢」討價還價的場面發生。

人力搬運價格，每搬運二十公斤重的貨物走兩公里路程運過關卡，可獲約八十泰幣（兌美金約二點五元），雖然工資微薄，但大量搬運需求，亦誘使其它村落的失業家庭趨之若騖。許多來自他鄉的村民，為了找工作舉家遷移至波貝、露宿街頭，或以紙板、膠皮隨處搭蓋棲身之所，等待工作機會。

勞工們每日進出邊境，運送的貨物有各種蔬菜、水果，竹編或塑膠類生活用品，以及二手衣物、棉被，廢鐵、油料、車輛等。這種為謀生而大量遷居的模式，成為柬埔寨戰後社會發展中，另一種特別的移動現象。

筆者在現場觀察勞工們，為了爭奪搬運機會而發生的傷亡、鬥毆事件不計其數。許多殘障者、老者，為了搶搬貨物而扭打怒罵；吸毒拾荒的孩子，搬累了橫躺在路上，兩眼虛無，儘管被警察用棍棒幾頓痛打，還是昏沉沉醒不過來；一位小女孩，肩上扛了十九個塑膠桶，重量壓得她臉部扭曲變形，仍然使勁歪歪倒倒地走著；另一些女孩，背上馱了超過二十多公斤重的貨物，猛力扛著、拖著沉沉步伐向前行走；一個少年，為了搶搬卡車上的貨，在尚未停妥的拖板車旁邊，被群眾推倒、車輪輾過……但沒人關心他是否還活著。

這種地獄情境般的勞工生態，相較於其他國家的邊境通勤狀況，更值得關注的是「低廉工資」以及「童工問題」。然而，在這些有形的、冰山一角的勞力剝削狀況，還潛藏更大、被地下化、合理化的童工、毒品、娼妓、槍枝買賣等地下經濟，並成為經常性的交換物件。

究竟是甚麼樣的價值觀，誘使村民為了求生存，能不計後果呢？這種盲目選擇，從村民口中大致可歸納為下列三種理由：

一、生活困難：「在家鄉找不到工作，吃不飽，不能等待餓斃。」

二、聽信流言：「去國外工作，吃得飽、吃得好，還可以寄錢回家。」

三、帶路行業：「蛇頭不但保證免繳帶路費，每個月都還有錢可賺。」

鄉民之間口耳相傳的好機會，成為貧困者的最大契機。

●本文摘選自聯合文學出版之《烽火重生之歌：柬埔寨30年扶貧記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