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經典原著《南山的部長們》 回顧南韓戒嚴歷史與政局變遷

南韓總統尹錫悅3日晚間宣布戒嚴,理由是需要清除親北韓勢力並維護憲政秩序,國會則一致通過撤銷他發布的戒嚴令。歐新社
南韓總統尹錫悅3日晚間宣布戒嚴,理由是需要清除親北韓勢力並維護憲政秩序,國會則一致通過撤銷他發布的戒嚴令。歐新社

南韓總統於12月3日深夜突然宣布實施緊急戒嚴,這一決策震驚全球。然而,僅在數小時後,國會迅速召開緊急會議並通過廢除戒嚴的議案,隨即在4日清晨4時30分解除戒嚴並撤回軍隊。

這場僅維持6小時的「南韓史上最短戒嚴」勾起了人們對該國民主化過程中多次軍事政變的回憶。其中,韓國電影及原著《南山的部長們》生動再現了1979年總統朴正熙遇刺案及其後的政局動盪。朴正熙遇刺後,軍方趁亂奪權,逐漸掌控大權並最終參選總統。(編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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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的部長們》劇照。 圖/IMDb

1961年,朴正熙藉著五一六軍事政變發起革命,推翻了第二共和國,將權力收入囊中,開啟他連任五屆、長達18年的總統任期。政變之後,朴正熙仿造美國中央情報局CIA,於南山成立「大韓民國中央情報部(KCIA)」,由參與政變的金鍾泌中校出任第一任部長;從此「南山」成了中情部代稱。

《南山的部長們》正是「南山」這個情報機關的活動實錄,書中圍繞這些南山的「部長們」的現代政治史,包刮他們是如何擁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位、部長們是如何受到總統倚重與猜忌政爭,以及舉槍刺殺總統朴正熙等等血腥的故事。(編按)

書名:《南山的部長們:統治現代韓國的暗黑勢力》
作者:金忠植
出版社:凌宇有限公司
出版時間:2021年12月29日

文/金忠植

第一章:金鍾泌,在南山建立梁山泊

01.五一六早晨,全斗煥出現了

全斗煥。(圖/聯合報系新聞資料庫照片)

全斗煥上尉很早就登場了。

一九七九年朴正熙逝世以後,全斗煥便通過「雙十二政變行動」,一舉掌握大權。全斗煥的判斷力以及應對進退的才能,早在十七年前的五一六軍事政變便可預見。由此看來,他繼承朴正熙的位置、成為韓國第十一與十二屆總統,似乎並非偶然。

回顧朴正熙時代,當時的全斗煥從初階軍官起家,再從就任最高會議民情局的祕書官、中央情報部人事科課長開始,一路升至少將,並擔任保安司令官。隨後一九八○年,全斗煥上任中央情報部部長,再次重返南山,而朴正熙的時代就此走入歷史。五一六軍事政變當天,全斗煥還是東崇洞首爾大學文理學院儲備軍官訓練團(Reserved Officers Training Corps)的教官。

那天對全斗煥上尉印象最深刻的目擊者,應屬陸軍官校的姜英勳校長(後第六共和國國務總理)。姜英勳校長在與全斗煥上尉的一次偶然相遇後,被指控為「反革命」一派,所以在韓國歷經囚禁生活,隨後被當時的政權驅逐到美國。

姜英勳回想起五一六軍事政變當日,對記者們說道:

「一九六一年五一六當天凌晨,國防部長輔佐官金炯一將軍打電話來,問我有沒有聽到槍聲,還說好像發生政變了,聽說市政府前的光化門附近已經集結武裝部隊。我從碌磻里經過松湫、議政府,再繞行到泰陵,去見美軍第一軍團的團長萊恩中將,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說:『Time is bad.』

其實直到現在我還是對那句話真正的意思感到不解,究竟是說政變發起的不是時候呢?還是說我太晚出現了呢?基於朴正熙的南勞黨(南朝鮮勞動黨)的政變軍戰力約莫一千七百人的狀況之下,萊恩將軍甚至問我朴正熙將軍的想法會不會太詭異?面對此情形,我們雖然曾試圖與陸軍參謀總長張都暎中將通話,卻沒能聯絡上。我問了第一軍團司令官李翰林中將意向,他亦表示正在考慮中;我的大舅子、第六軍團的團長金雄洙少將也是舉棋不定。

但我是反對政變的。

首先,我認為必須實行民主主義才能與共產主義抗衡。當時南美國家雖然有右翼軍事獨裁的例子,但也沒能阻止共產主義。第二,張勉政府上臺未滿一年,現在讓他垮臺我認為這並不是正確的事情。就算是軍隊指揮官,要掌握部隊的狀況至少也需要幾個月的時間。

五一六當天上午,我把陸軍官校的學生們集合到大禮堂。

我說:『你們的前輩們想要參與政治,但那種事你們連看都不要去看,你們現在應該要努力學習,成為國家未來的棟樑。』於此同時,我也接到陸軍總部的通知,部分已畢業軍官主張,應當派陸軍官校的學生去支持軍事政變的遊行活動。我為了阻止學生參與支持軍事政變的遊行活動,趕緊前往陸軍總部,而吳致成(陸軍官校第八期,曾任內政部部長、議員)、朴蒼岩(革命檢察部部長)上校,正在馬場洞附近以卡車載著士兵前往陸軍官校。朴蒼岩本想強行帶走學生,但學生隊長金益權表示『不可沒有校長的指示』而堅持住。這是我後來才聽說的。

我抵達陸軍總部後去找張都暎、朴正熙,我說:『不要把學生當作政治工具,應該教導後輩民主主義,難道不該是這樣嗎?』同時,我幾乎是被政變分子強拉進會議室的。

我把想說的話全說出來:『軍隊指揮系統應該要以總長為主團結一心,不能掀起混亂,國軍之間不應該出現內部交戰的狀況啊!』說完氣氛急轉,也響起掌聲,我強調自己不會允許陸軍官校的學生參與政變遊行,隨即轉身離去。」

在這裡還有必要參考另一個紀錄。

五一六軍事政變的主要分子之一李洛善(日後成為國稅廳廳長、建設商工部長。一九八九年過世)少校,在舉事成功後,聽全斗煥上尉的陳述隨手寫下筆記,該筆記內容後來由記者趙甲濟挖掘,這對於還原當時的情形,有非常大的助益。

〈全斗煥、李相薰上尉,向金鍾泌中校抗議〉

全上尉迅速地在五月十六日上午八點左右抵達陸軍總部。

◎五月十六日上午八點左右

全斗煥上尉與李東南上尉(陸軍官校第十一期,時任陸軍官校校友會首爾分部長)前往陸軍總部,與校友們見面,努力掌握革命軍的主力。

◎五月十六日下午二點三十分

李東南、李相薰上尉(陸軍官校第十一期,第六共和國防部長)前往陸軍官校,向軍官們說明陸軍總部的情況,要求他們不要出賣陸軍官校的名譽,應當更加謹慎考量軍事政變的組織成員,再進行示威遊行等相關動作。

討論過程中,吳致成、朴蒼岩載了三輛卡車的士兵進入學校,當時李相薰上尉與畢業生軍官正在開會討論事情,吳致成與朴蒼岩上校等革命軍強行中斷他們的會議,並質問其是否支持革命軍行動,而軍官們則是表示尚未掌握狀況,所以必須慎重考慮以後再予以答覆。

◎五月十六日晚上

全斗煥上尉當晚前往李東南大尉的宅第,與其互換情報資源,結果發現軍事政變背後的主導人是朴正熙將軍。通過朴正熙將軍的副官孫永吉上尉(十一期),即可知悉朴將軍為人耿直又充滿正義感的個性,故大家都十分尊敬朴將軍。

◎五月十七日上午

全斗煥以及李相薰上尉等人,全員在陸軍總部集合,畢業於陸軍官校的眾人決定全力支持朴正熙將軍主導的軍事革命,接著將這項決議發布給位在仁川、烏山、陸軍官校以及MIG部隊的校友們。全斗煥上尉等五人,前往陸軍總部的革命委員會時,剛好在那裡遇見金鍾泌中校,遂問金鍾泌中校這些事關重大的事情為何沒有向大家通報?金中校辯稱:「因為保安問題,故未能轉達。」並為此表示歉意,爾後,全斗煥上尉等人向金鍾泌中校,傳達陸軍官校畢業生決定支持政變行動的決議,並且從金鍾泌中校那得到軍事車輛支援的承諾。全斗煥上尉等人見過金鍾泌中校,又接著與吳致成上校見面,並向其提出帶領陸軍官校全體學生走上街頭示威的計畫,對此吳致成上校卻直接答覆:「那就去做吧!即使這很困難。」全斗煥上尉等人從革命委總部得到車輛和武器支援後,隨即前往陸軍官校。與此同時,陸軍官校的校長姜永勳向軍官們下達禁足令,並將陸軍官校的軍官幹部們聚集到BOQ(單身軍官宿舍),等待隨時加入革命軍的戰力。而李相薰上尉等人前往校長室會見姜永勳校長,全斗煥上尉則是與軍官幹部們討論革命計畫的相關事宜。前往校長室的李相薰上尉,直接向姜校長表明要積極協助軍事革命行動的決心,而姜永勳校長則是向其表示必須先與陸軍總部確認,便直接離開學校前往陸軍總部。

另一方面,全斗煥上尉在BOQ充滿自信地向眾人說:「通過校友會的各位軍官們,以及陸軍官校同心協力的支持之下,我方的革命示威已然獲得巨大的成功!」

◎五月十七日晚

由於姜英勳校長的禁足令並未解除,無可奈何的全斗煥上尉在得知姜校長前往陸軍總部之後,隨即驅車追趕姜校長。

意圖驅使陸軍官校學生上街示威遊行的全斗煥上尉,和欲阻止政變行動的姜英勳中將,倆人的拉鋸戰持續進行中。首先抵達陸軍總部的姜英勳中將,先是表示自己收到張都暎、朴正熙的要求,倆人要求讓陸軍官校的學生參與示威遊行,但姜英勳主張反對,並表示:「學生中贊成與反對的意見不一,所以強迫學生參與示威遊行的話,其後果不可想像。」

全斗煥上尉擊敗姜英勳中將

當時全斗煥上尉出現在陸軍總部,時間是五月十八日的午夜時分,全上尉向主導革命的主要人物朴蒼岩、朴致玉校報告:「姜中將困住陸軍官校軍官們的行動,意圖破壞革命行動。」

又說:「即使學生和軍官們想團結起來支持革命,但因為姜中將的妨礙導致我們寸步難行。」其說法顯然與姜中將截然不同。

因此,朴蒼岩讓姜英勳與全斗煥進行對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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