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ian／暴風雨

起了個大早和朋友約了晨跑，沿著海岸線，雲黑壓壓的，浪花打在岸上，朋友笑說，像極了台灣的颱風。今年是我到美國的第三年。年節期間匆匆飛回台灣見了媽媽最後一面，我想我們永遠都沒能準備好告別，回美國後仍常感覺如夢似幻。晨跑完我們去了附近的咖啡廳，雨點才滴滴答答地落下。

回家後，我直覺地彈了貝多芬的〈暴風雨〉，樂句裡的兵荒馬亂像早上的浪。許多畫面在腦中閃爍。我想起第一次學這首曲子，媽媽手拿著平板，開了房門說，這首很好聽，能不能錄進她的平板裡？我想到韓劇《苦盡柑來遇見你》中，愛純抱著死去的么子，眼神空洞地直問救護車怎麼還不來？我想起年初送走媽媽的隔天，我坐在鋼琴前，又彈了這首〈暴風雨〉，情緒像海浪一波一波襲來，我只站在崖邊，任風雨狂嘯，那種斷了根、全世界崩塌的感受，依然清晰。

我想，或許要花很多年，才能找到生命的解答和意義。朋友說，就算是行屍走肉，只帶著軀殼的生活也沒關係，這樣的你也很好。我望向他，含著淚點頭。

曲終人散，最後一個樂句的下行琶音顯得特別孤寂與安靜，我定格在最後一個音，吸氣吐氣，手揚起的那瞬間，畫面在眼前交織交疊而後散去，像是今天雨後的一點藍天，雲依然厚重，但終有一天會放晴。